第 191章浅湾镇的血色埋伏
咸腥的海风卷着细碎的浪花，拍在礁石小径上时带着刺骨的凉意。那些浪花溅在裤腿上，很快就凝结成细小的盐粒，蹭得皮肤发痒。华伦特将怀里的记录水晶按得更紧，水晶表面还带着胸口的温度，却挡不住里面封存的冰冷景象——红礁港幽绿的暗影火把在水晶里明明灭灭，祭坛上蜿蜒的血痕像活物般蠕动，六芒星阵里的黑雾裹着猩红的光点，每一次闪烁都让他的心脏抽紧。这是他们赌上性命带出来的证据，是撕开暗精灵阴谋的唯一缺口。
苏迪罗走在最前，半精灵特有的尖耳微微颤动，像两片灵敏的叶片，捕捉着风里每一丝异常。淡紫色的眼眸在晨雾中泛着微光，能清晰分辨出前方浅湾镇的轮廓——镇口的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像只求救的手。可越靠近，他耳朵里的声音就越单调：只有海浪拍岸的“哗啦”声，只有风刮过空巷的“呜呜”声，往日里酒馆飘来的麦芽香、马夫吆喝的粗嗓门、甚至村口黄狗的吠叫，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对劲。”苏迪罗突然停下脚步，指尖冰凉的触感按在华伦特的肩膀上，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警惕，“太静了，静得像……像被抽走了所有活气。浅湾镇就算再怕暗精灵，也该有守夜人的咳嗽声，现在连只老鼠的动静都没有。”
兰斯特攥着鲁特琴的手指泛白，琴弦被他无意识地按出凹陷。他眼神里带着侥幸，喉结滚动着，声音有些发飘：“会不会是老科恩……老科恩怕暗精灵追来，让商队的人都躲进地窖了？毕竟我们带着记录水晶，他肯定知道这东西有多重要，不敢声张。”他说着，忍不住往镇口瞟了一眼，希望能看到老科恩那熟悉的、扛着酒壶的身影。
华伦特却缓缓摇头，弯腰捡起路边一片被风吹得打转的亚麻布。布料粗糙，是莱顿商队特有的粗麻质地，边缘被刀划开一道参差不齐的口子，上面沾着的血渍还没完全干透，指尖蹭过时能感觉到粘稠的触感，带着淡淡的铁锈味。“这是商队马车上盖货物的布。”他的声音沉了些，机械短刃悄悄从腰间滑出，淡金色的斗气在刃尖凝着一丝微光，像极了黎明前最微弱的星，“走，快过去看看，小心脚下。”
三人放轻脚步，沿着镇口的青石板路往里走。刚拐过第一个巷口，兰斯特的呼吸就瞬间停滞，鲁特琴“咚”地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喊出声来——往日里铺着青石板的街道，此刻被暗红的血渍浸透，有的地方血渍已经发黑结块，有的还在石板缝隙里缓慢渗出，踩上去时能感觉到细微的黏腻。
几具商队马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路边：最靠近巷口的马夫，手里还攥着未出鞘的短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显然是刚察觉到危险，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偷袭；另一个年轻的马夫，胸口插着一支暗精灵的骨箭，箭尾的黑色羽毛沾着血，他的眼睛圆睁着，望向镇外的方向，像是还在期盼着什么；甚至连拉车的老马，也倒在马车旁，脖子上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染红了它花白的鬃毛。
一辆莱顿商队的马车翻倒在酒馆门口，车厢的木板被劈裂，里面的亚麻布散落一地，大多被血染成了深褐色，像一片片腐烂的叶子。而马车旁，老科恩的尸体蜷缩着，他的粗布外套被划开数道口子，胸口插着一支同样的骨箭，箭杆几乎没入体内。他的右手还紧紧攥着那枚刻着麦穗纹章的铜符——那是巴顿领主亲手交给的信物，此刻铜符上的麦穗被血染红，像极了被血浸泡的庄稼。老科恩的眼睛还圆睁着，瞳孔里映着巷口的方向，像是到死都没看清凶手的模样，又像是在遗憾没能护住商队。
“科恩叔！”兰斯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他挣脱华伦特的手就要冲过去，肩膀却被华伦特死死按住。华伦特的掌心滚烫，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别冲动！”华伦特的目光扫过酒馆二楼的窗户，那里有一道黑袍的影子一闪而过，黑袍的下摆扫过窗沿，带起一丝灰尘，“有埋伏！他们在等我们自投罗网！”
话音刚落，酒馆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轴生锈的摩擦声在死寂的街道上格外刺耳。十几名穿着黑袍的暗精灵鱼贯而出，他们的黑袍下摆扫过地上的血渍，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痕迹。每个人手里都握着长矛，矛尖泛着幽绿的光，那是暗影魔法附着的痕迹，能轻易穿透普通的皮甲。
为首的暗精灵身材高大，比其他暗精灵高出一个头，黑袍上绣着复杂的血色符文，符文的线条像血管般缠绕在衣料上，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他脸上戴着一副兽骨制成的面具，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瞳孔呈竖状，像毒蛇的眼睛般阴冷。他的手指间夹着一枚铜符，正是老科恩随身携带的那枚，铜符上的麦穗纹章被他用指甲反复摩挲，留下一道道划痕。
“看来我们没等错。”骨面暗精灵发出刺耳的大笑，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石板上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恶意，“华伦特，苏迪罗，还有莱顿领主的宝贝儿子兰斯特——你们果然回来了。红礁港的风景，还看得满意吗？”
“是你杀了商队的人？”华伦特的机械短刃指向对方，淡金色的斗气在刃身暴涨，光芒映得周围的血渍格外刺眼，像要把那些暗红色的痕迹重新点燃。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刀刃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老科恩跑了一辈子商路，待人温和，连路边的乞丐都会给半块面包，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不止是他们。”骨面暗精灵摊开手，黑袍下摆扫过地上的马夫尸体，动作轻佻得像在踢开一块石头，“整个浅湾镇，凡是不肯归顺我们、不肯说出你们行踪的，都成了这副模样。哦对了，还有你们一路上遇到的那些村民——青竹村的王婶，那个总爱给商队塞鸡蛋的老太婆；石滩村的李伯，会用海藻编篮子的老头。”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绿光眼睛扫过兰斯特煞白的脸，“是他们告诉我们，有一支莱顿商队带着‘可疑分子’往红礁港去了。你以为他们是在提醒你们？不，他们是在求我们，求我们别把他们拖去祭坛当祭品。”
兰斯特猛地睁大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滚落，砸在青石板上的血渍里，溅起细小的血花。“不可能！”他嘶吼着，声音沙哑，“王婶明明让我们快走吧！李伯还偷偷指给我们避开水坑的路！他们那么怕你们，怎么会……怎么会出卖我们！”他脑海里闪过王婶在青竹村门口摆手的模样，闪过李伯弯腰指路时花白的头发，那些画面与眼前的血色重叠，让他心脏像被狠狠揪住。
“怕？”骨面暗精灵笑得更残忍，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我们给了他们选择——要么说出你们的路线，要么像老科恩一样，被骨箭穿胸，尸体扔在路边喂海鸟。你觉得，那些连晚上出门都不敢的村民，会选什么？”他掂了掂手里的铜符，“老科恩倒是硬气，问了半天都不肯说你们的去向，最后……”他做了个射箭的动作，“就成了现在这样。”
苏迪罗的拳头攥得发白，指关节“咯咯”作响。半精灵的尖耳抿成一条线，淡紫色的眼眸里满是怒火，像是有火焰在燃烧。“所以你们故意放慢追击的速度，让我们以为能逃回浅湾镇汇合，其实早就在这里设好了埋伏，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他的手按在背后的银纹长弓上，指尖已经触到了箭囊里的破魔箭，箭羽的触感冰凉，却让他冷静了几分。
“聪明。”骨面暗精灵点头，绿光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被恶意取代，“红礁港的事，你们看到了多少？记录水晶应该在你身上吧？”他的目光锁定在华伦特怀里，那里鼓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把水晶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些，不用像祭坛上的村民那样，被一点点抽干生命力。”
华伦特下意识地将记录水晶往怀里按得更紧，水晶的棱角硌得胸口发疼，却让他更加清醒。这里面藏着暗精灵召唤恶魔、献祭人类的铁证，藏着浅湾镇数十条人命的冤屈，绝不能落入对方手中。他侧头对苏迪罗和兰斯特递了个眼神，嘴唇微动，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苏迪罗，你射倒左边最靠近巷口的暗精灵，打开逃生缺口；兰斯特，用高频声波干扰他们，别让他们靠近；我来挡住这个首领，尽量拖延时间。我们往镇外的礁石滩跑，那里礁石多，地形复杂，娜迦在陆地上速度慢，暗精灵也追不上。”
苏迪罗立刻从行囊里取出银纹长弓，弓弦拉开时发出“嗡”的轻响。他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破魔箭，箭尖泛着淡蓝色的光，那是专门克制暗魔法的符文在起效。他的手臂稳稳抬起，弓身贴在脸颊旁，淡紫色的眼眸精准锁定左侧最靠近巷口的暗精灵——那个暗精灵正举着长矛，注意力全在华伦特身上，丝毫没察觉到危险。“准备好了。”苏迪罗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决绝。
兰斯特深吸一口气，擦干脸上的眼泪，手指按在鲁特琴的琴弦上。他的指尖还在颤抖，却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痛让他清醒过来。“我……我知道了。”他的声音还有些哽咽，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慌乱——老科恩的尸体就在不远处，那些商队成员的眼睛还圆睁着，他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敬酒不吃吃罚酒！”骨面暗精灵见他们没有屈服的意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抬手一挥，黑袍上的血色符文瞬间亮起，“上！把他们的尸体带回来，记录水晶一定要拿到！谁要是让他们跑了，就去祭坛顶替那些村民！”
暗精灵们立刻举着长矛冲上来，矛尖的幽绿光越来越亮，像一群扑向猎物的毒蛇。苏迪罗的破魔箭率先射出，“咻”的一声划破空气，精准穿透左侧暗精灵的咽喉。那名暗精灵闷哼一声，长矛从手中滑落，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喉咙里涌出，很快就在青石板上积成一小滩。
兰斯特同时拨动鲁特琴，高频声波像一道无形的利刃，从琴弦上扩散开来。声波肉眼可见地形成一圈圈淡白色的波纹，撞向冲在最前的几名暗精灵。他们瞬间捂住耳朵，脸色变得惨白，眼神涣散，脚步踉跄着停下，有的甚至直接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高频声波正好击中了暗精灵听力敏感的弱点。
华伦特趁机冲向骨面暗精灵，机械短刃带着淡金色的斗气，劈向对方手中的长矛。“铛”的一声脆响，斗气撞在长矛的矛尖上，迸出耀眼的火花。骨面暗精灵没想到华伦特的力量这么大，手臂被震得发麻，长矛差点脱手。“想拦我？”华伦特冷笑一声，侧身避开对方刺来的长矛，短刃顺着长矛的杆身滑下，锋利的刃口朝着对方的手腕砍去——他要先废掉对方的武器。
骨面暗精灵赶紧后退，黑袍的下摆被短刃划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暗绿色的鳞片。那些鳞片像蛇鳞般排列整齐，表面泛着冰冷的光泽，还带着一丝粘稠的液体。“你们走不了！”他从腰间掏出一枚黑色的哨子，哨子是用某种生物的脊椎骨制成的，上面刻着诡异的符文。他用力吹响哨子，尖锐的哨声穿透兰斯特的高频声波，传遍整个浅湾镇，像极了海妖的哀嚎。
很快，镇外传来了娜迦的嘶吼声。十几条暗蓝色的身影从海里跃出，落在沙滩上，尾鳍拍打着地面，溅起大片的水花。娜迦的鳞片在晨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手臂上的鱼鳍微微扇动，嘴里吞吐着带着泡沫的水柱，锋利的牙齿闪着寒光。它们朝着街道的方向快速爬来，速度惊人，比在水里还要灵活——显然是暗精灵早就安排好的海路包抄。
“娜迦来了！快撤！”苏迪罗射出最后一支破魔箭，箭尖击中身后一名暗精灵的膝盖，对方惨叫着跪倒在地，暂时挡住了追兵。他对着华伦特和兰斯特大喊，同时转身朝着巷口跑去，“礁石滩就在前面，快！”
华伦特不再恋战，一把拉住兰斯特的胳膊，朝着苏迪罗的方向跑去。兰斯特的鲁特琴还在手里，琴弦上的声波还在断断续续地释放，却已经没了之前的力度。
骨面暗精灵在身后嘶吼：“追！别让他们跑了！记录水晶要是丢了，你们都得去祭坛献祭！”
暗精灵们紧随其后，有的绕过地上的同伴，有的直接踩着尸体往前冲。娜迦也爬进了街道，尾鳍拍打着青石板，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它们的速度越来越快，距离三人只有十几步远。华伦特能感觉到身后的阴风，能听到娜迦嘶吼时喷出的海水腥气，却不敢回头——他必须带着兰斯特和记录水晶逃出去。
三人在礁石滩上狂奔，尖锐的礁石划破了裤腿，海水打湿了头发，冰冷的海水顺着衣领往下流，冻得人打哆嗦。华伦特紧紧攥着兰斯特的手，掌心的汗让两人的手粘在一起，却谁也没松开。苏迪罗跑在最外侧，时不时回头射出几支普通的铁箭，延缓追兵的速度。
当远处的海平面渐渐被晨光染成淡金色，第一缕阳光越过礁石滩的顶端，洒在三人身上时，身后的追击声才稍稍减弱。华伦特靠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海水的咸腥和肺部的灼痛。他摸了摸怀里的记录水晶，水晶依旧冰凉，完好无损，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兰斯特坐在地上，背靠着礁石，眼泪终于忍不住再次掉下来。他看着自己沾满血和沙的双手，想起老科恩的模样，想起那些马夫的笑脸，嘴里喃喃着：“村民们……科恩叔……我们该怎么办？浅湾镇没了，商队没了，我们连个能躲的地方都没有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充满了绝望。
苏迪罗蹲在礁石边，侧耳听着身后的动静，确认追兵没有跟上来后，才转过身。他的脸上沾着沙和血，却依旧冷静：“暗云海岸已经被他们完全控制，浅湾镇不能待了，我们得尽快赶回莱顿。”他走到兰斯特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凝重却坚定，“巴顿领主是唯一能调动莱顿兵力的人，也是唯一能联合其他北联邦领主的人。只有他，能帮我们阻止暗精灵继续扩张，能为浅湾镇的人报仇。”
华伦特点点头，擦了擦脸上的海水和汗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站起身，伸手将兰斯特拉起来：“对，回莱顿。就算暗精灵在半路设埋伏，就算前路再危险，我们也得走下去。”他指了指怀里的记录水晶，“这里面的真相，绝不能被永远埋在暗云海岸的血色里。老科恩，还有那些商队成员，他们的命不能白丢。”
兰斯特看着华伦特和苏迪罗坚定的眼神，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他攥紧手里的鲁特琴，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拨动，发出一道低沉的音符——那是他在心里发誓的声音，要为浅湾镇的人写一首歌，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暗精灵的残忍，要让那些逝去的人，永远活在歌谣里。
三人互相搀扶着，朝着莱顿的方向走去。礁石滩上，他们的脚印被海浪一次次冲刷，很快就消失不见，却留下了一道通往希望的痕迹。身后的浅湾镇，依旧浸泡在血色与死寂中，像一座冰冷的警示碑，昭示着暗精灵与菏泽国阴谋的残酷；而前方的晨光里，莱顿领地的轮廓渐渐清晰，那里有他们最后的希望，也点燃了三人心中复仇与抗争的火焰。海风依旧咸腥，却不再带着绝望的寒意——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记录水晶还在，只要他们还活着，这场战斗就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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