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尔忱等人又在驿站停留了一天，雨势变小后，车队再次踏上了南下的道路。
一路上，他们也会下车在沿途的城镇看看，去拜访一下当地的名士或书院，他们此行虽不是打着太学学子的名头，但看在他们家世和功名的份上，名士和书院都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赵尔忱他们在路上磨磨蹭蹭了半个多月，终于到了三山城，三山城并不是省城，却是最靠近海的较大城市，他们特意略过省城，来了三山城。
车轱辘碾过城郊的沙土路，赵尔忱感觉风里的气息都变了，先前榕树清香淡了，混进了咸丝丝的海味，连吹在脸上的风也软了，带着初春特有的湿暖。
宋言英也察觉到了，兴致勃勃的掀开车帘，看着远处天际线嚷道：“你们快过来看，原来这就是海，古人诚不欺我。”
赵尔忱和程文垣掀开车帘发现这边看不见，两人又挤到宋言英那边，三个人挤在车窗前，对着大海叽叽喳喳。
也不怪他们没见识，从小生长在内陆的他们，从来都没见过海，再加上海这么宏大的事物，确实容易让人见了就激动。
雇来带路的本地人陈三笑着说道：“公子，这是快到江口了，咱们三山城靠海，初春的海最是温顺，公子们要是愿意，前头拐个弯就能到滩涂边看看。”
赵尔忱和程文垣自然乐意，宋言英也忙不迭地应下，吩咐车夫按照陈三所说，往滩涂的方向去。
马车拐进一条窄些的土路，路面铺着细碎的贝壳，车轮碾过发出沙沙的响，从没见过此等场景的三个内陆孩子觉得这声音动听极了。
道旁的草芽刚冒头，带着海边特有的碱土气息，偶尔能看见几丛矮矮的红树林，新抽的嫩芽是嫩红色，根系泡在海水中，几只海鸥在根须上，见马车过来，扑棱着翅膀往海面上飞去。
赵尔忱和宋言英看得不错眼，而程文垣则是飞快的在本子上记着什么，打算等晚上安顿下来后，再写到游学上去。
到了滩涂边，赵尔忱率先下了车，身后两人紧随其后，看着远处湛蓝的海面和天空连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潮水刚退，滩涂看上去湿漉漉的，赵尔忱他们只在远处看着，见几个孩童踩上去软乎乎的样子，能陷进半只脚。
宋言英好奇得不行，脱掉鞋袜地往滩涂深处走了几步，指着地上叫赵尔忱他们看，几只螃蟹飞快地往洞穴里钻，留下一串细细的爬痕，还有些透明的小虾米，在积水的小水洼里蹦跳。
“公子，这是弹涂鱼。”陈三跟过来，指着一只趴在泥地上的小鱼说。
那鱼浑身滑溜溜的，灰褐色的身子和滩涂颜色差不多，见人靠近，猛地一弹，竟蹦出去老远，落进另一个水洼里不见了。
宋言英看得新奇，伸手想去摸，却被泥滑了一下，差点摔在滩涂里，被赵尔忱和程文垣大声嘲笑，他自己也挠着头笑，脸上都沾了泥点。
风里飘来的渔歌带着三山方言的腔调，赵尔忱他们听不懂词，只觉得这调子很温和。
他们顺着声音望去，不远处的礁石旁，两个穿着布衫的渔妇正在捡海货，竹篮里已经装了小半篮。
见赵尔忱们看过去，其中一个渔妇抬起头笑，露出两排白牙，指着竹篮里的海货比划着，大概意思是问赵尔忱他们要不要买。
三人走过去，渔妇捡起一个海螺递给宋言英，宋言英接过来，看着很喜欢，从钱袋里抓出一小把铜板递给她，渔妇收下铜板，硬是将半个篮子的海货都塞到宋言英手上，然后才继续去捡海货。
宋言英只想买个海螺而已，却被塞了半篮海货，试图把篮子塞回去，却被陈三制止了。
陈三说海边这些东西不值钱，她们捡这些海货回去大都是自己吃，若是拿到城里的市集上卖，换个油盐钱顶天了，宋公子给的那些铜板买下这些海货绰绰有余。
几人正说着，远处的天空暗了些，陈三抬头看了看云：“公子，要起雾了，这个时节的海边容易起雾，咱们得赶紧往城里走，不然雾大了路不好认。”
侍从打来海水给宋言英洗完脸和脚后，他重新穿上了鞋袜，把篮子给侍从拿着，至于那个海螺就自己揣在怀里，打算拿回去洗洗，叫工匠做成个摆件或玩具什么的，叫人送回京城给嘉嘉玩。
雾越来越浓了，远处的景色变得朦胧，道旁的红树林只剩下模糊的红影，海边的渔船成了雾里的白点，风里的海味更浓了。
车队行驶在小路上，路旁的几户人家门口，空地上搭着几排木架，架上晾着渔网，渔妇坐在门槛上补网，手里的梭子飞快地穿来穿去，线轴发出嗒嗒的响。
快到城门时，雾才淡了许多，能看见城门口的石狮子了。
城门旁的市集很有些人气，许多挑着担子的渔民，正把刚从滩涂里捡的海货和渔船上卸的海鱼往市集里送，担子上盖着湿麻布，保持海货的新鲜。
日头升高，风里的海雾彻底散了，市集的面貌越来越清晰。
宋言英扒着车窗，挥手把梨子招到车窗前，指着市集开始点菜了，晚上要吃这个鱼吃那个鱼，让梨子赶紧记下来。
梨子听得一阵头大，要说做各类珍馐，她还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她爹娘都教过。可海鱼她不会做啊，永安候府不怎么吃海鱼，她爹娘自然没什么烹饪海鱼的机会，她也没学过啊。
赵尔忱没好气的把宋言英拖了进来，“你要吃鱼，等下咱们在驿馆安顿下来，出门去酒楼吃，为难我家厨娘做什么？”
宋言英意犹未尽的坐了回来，“我这不是忘了吗？忘了咱们全都没见过海。你说好的，等会儿陪我出去吃，刚刚我点的那些鱼，我都要尝尝。”
程文垣叹道：“都要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我真为嘉嘉忧心。”
宋言英扑上去就揍，“当爹与吃鱼有何干系？我看你就是没事找事。”
赵尔忱躲远了点，不参与两人之间的打闹。
直到马车在三山驿馆门口停下，赵尔忱各踹了他们一脚，然后赶紧逃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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