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撕开海平面上的最后一丝黑暗,将冰冷的光辉洒在这艘伤痕累累、勉强修复的楼船上。风帆早已在风暴中损毁殆尽,如今悬挂起来的,是用破损的舱帘、甚至是从死者身上剥下的衣物勉强缝补而成的、色彩斑驳而诡异的“船帆”,在晨风中无力地耷拉着,象征着一种穷途末路的挣扎。
沈砚站在船首,海图在他心中,目标明确。没有风,没有桨手,这艘船如何航行?
答案在云微身上。
也在那片墨蓝色的、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
通过血纹烙印,不容置疑的指令传来——**引鲨**。
不是驱散,而是**引导**,**驾驭**。
云微僵立在船头,面向着那片深邃的海水。晨光勾勒出她单薄而僵硬的轮廓,海风吹动她散乱的发丝,拂过那双空洞却暗藏汹涌的眼睛。手腕上的血纹灼热发烫,如同烧红的锁链,将她与身后那个男人的意志死死捆绑。
她闭上眼,并非自愿,而是那指令强迫她将全部意识沉入体内,沉入那团融合了“鲛人泪”悲意、“息渊”寒毒以及无数混乱记忆碎片的黑暗核心。
去寻找……
去呼唤……
去……**命令**!
她的意识,仿佛化作无数条无形的触手,沿着那冰冷力量的脉络,探入下方冰冷的海水之中。起初是茫然的搜寻,这片海域似乎因为之前的驱赶而变得“干净”了许多。
但随着她力量的持续扩散,带着一种混合了**威压**与**诱惑**的奇异波动,远处的深水之中,一些**庞大而凶戾**的生命波动,再次被吸引、被扰动。
它们来了。
不是之前那个小型鲨群,而是更加分散、但也更加庞大的阴影。它们在深蓝色的海水中逡巡,围绕着这艘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破船,传递来**贪婪**、**警惕**以及一种被冒犯的**暴怒**。
“不够。”沈砚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通过血纹烙印,如同鞭子抽打在她的意识上。“让它们‘明白’,它们该做什么。”
云微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听”懂了沈砚的意思。他不仅要她引鲨,还要她像驾驭马车一样,将这些海洋霸主,变成**牵引这艘船的“畜力”**!
这比驱散、甚至比杀人更加困难!这需要将她的意志,强行烙印在这些只有原始本能的生命意识之中!
她尝试着,将一股更强的、带着绝对命令意味的冰冷意志,如同投枪般,刺向为首的那条最为庞大的黑影!
“轰——!”
一股极其狂暴、混乱、充满了撕碎一切欲望的反馈,如同海啸般顺着那力量连接,猛地**反击**回来,狠狠撞入她的意识!
“呃!”云微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鲜血。那鲨鱼原始的、纯粹的凶性,几乎要将她的意识冲垮!
腕间的血纹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沈砚那更强横、更冰冷的意志,如同坚固的堤坝,瞬间挡住了那意识反噬的洪流,并且以更霸道的方式,**加强**了她输出的命令意志!
“再来!”烙印中传来不容置疑的指令。
云微咬紧牙关,尝到自己血液的腥甜。她再次凝聚力量,这一次,她不仅调动了自身的意志,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某个**驯服巨兽**的古老法门,竟自行浮现,与她的力量融合!
一股更加凝练、带着古老契约般强制力的冰冷波动,再次射向那条为首的巨鲨!
这一次,那巨鲨的挣扎更加剧烈,庞大的身躯在深水中疯狂扭动,搅起巨大的漩涡。但那股融合了古老驯兽法门的意志,如同无形的缰绳,死死套住了它狂野的本能!
痛苦!
不仅仅是意识层面的冲击,她的身体也开始承受代价。过度催动力量,使得经脉如同被冰刃反复切割,那“息渊”的寒毒也趁机躁动,与力量奔流带来的负荷一起,摧残着她早已不堪重负的躯体。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要被冻僵、撕裂。
而腕间的血纹,在这高强度的力量输出与意志对抗中,变得愈发灼热,那暗红色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如同吸血的水蛭,**贪婪地汲取着她逸散的生命力与魂力**!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通过这个烙印,丝丝缕缕地流逝。而与之相对的,是她对这股力量的操控,似乎变得更加“得心应手”,与那鲨鱼意识的连接也变得更加稳固。
以生命为燃料,换取对力量的“熟练度”?
这就是沈砚所谓的“饲喂”?!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在云微感觉自己即将油尽灯枯、意识即将彻底涣散之时,那条为首的巨鲨,终于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充满了**不甘与臣服**的嘶鸣,停止了疯狂的挣扎。
它那庞大的身躯,缓缓上浮,靠近船体。然后,它张开口,**咬住了船首下方一根特意留下的、缠绕着破烂绳索的突出撞角**!
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更多的鲨鱼在为首者的“示范”和被云微那融合了古老法门的意志持续压迫下,纷纷效仿,用它们那足以撕裂钢铁的利齿,**咬住了船体两侧预先准备好的、坚韧的藤索和破损的缆绳**!
“起航。”
沈砚淡漠的声音响起。
云微通过那无形的意志连接,向鲨群发出了前进的指令。
下一刻,船身猛地一震!
一股巨大的、蛮横的拉力,从水下传来!
“嘎吱——吱呀——!”
早已不堪重负的船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股野蛮的力量彻底扯碎。船身开始以一种极其不稳定、却异常迅捷的速度,破开墨蓝色的海水,向着沈砚指定的方向,**疯狂地窜了出去**!
云微站在剧烈颠簸的船头,几乎无法站稳,全靠那无形的操控力维持着平衡。她脸色惨金,气息微弱,腕间的血纹依旧散发着不祥的红光,持续汲取着她的生机。她看着前方被鲨鱼牵引着、疯狂前进的海面,感受着体内力量的枯竭与经脉的剧痛,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与**依赖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她的心脏。
没有这股力量,她无法驱使鲨群。
没有沈砚通过血纹的支持,她早已在意识反噬中崩溃。
没有这持续不断的“饲喂”与使用,她甚至无法在这绝境中“移动”!
她恨这力量,恨这烙印,恨身后那个男人。
可她更恐惧……失去它们。
就在这时,一直痴痴傻笑、被安置在角落的阿无,似乎被这剧烈的颠簸和船体恐怖的声响惊吓到,突然发出了尖锐而持续的**嚎哭**声!那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与这诡异航行形成了极其刺耳的对比。
云微空洞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哭声传来的方向。
沈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似乎觉得这噪音十分碍事。
通过血纹烙印,一个新的、冰冷的指令,瞬间传来——
“让她**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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