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斌死的时候,只剩半截身子,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硬生生咬断的。三天后,李良胜也这么没了,现场只剩下黏腻的腥气和一种说不出的怪味。
村里炸了锅。
“操他娘,啥玩意儿干的?”李屠夫把杀猪刀剁在案板上,声音发颤。他见过血,可没见过这么邪门的。
他婆娘刘金凤从后面贴上来,手不老实往下摸:“怕个球!瞧你那怂样,玩意儿都吓软了吧?”
李屠夫烦躁地推开她:“滚蛋!死人了,懂不?那伤口……不像熊瞎子,更不像狼。王文斌和李良胜,俩大老爷们,说没就没了!”
“还能是山鬼不成?”刘金凤撇嘴,又凑过去咬他耳朵,“软蛋,晚上让老娘试试,看你还硬不硬……”
“试你妈!”李屠夫猛地转身,眼睛通红,“王文斌那卵蛋都被啃没了!下一个指不定是谁!”
这话像盆冷水,浇得刘金凤一哆嗦,终于消停了。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没人再敢单独上山,天黑就关门闭户。可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四天夜里,村东头的赵二狗家传出凄厉的猪叫,还有某种沉重的、撕扯皮肉的声音。第二天,他家的猪圈成了屠宰场,一头两百来斤的肥猪被吃得只剩骨架,地上留着一种奇怪的黏液,半干不湿,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臊味。
最邪门的是,猪圈门闩得好好的。
“这东西……会开门?”老村长蹲在猪圈外,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活了大几十年,也没见过这种阵仗。
“不是熊,”猎户张大山检查着泥地上的印子,脸色发白,“这脚印……没见过。爪子深,掌印宽,可……说不出的怪。” 那脚印模糊不清,但能看出绝非寻常野兽。
真正的恐惧,是未知。村里开始流传,是山里的老畜生成了精,专门下山吃人。人心惶惶,白天干活都凑成堆,眼神里全是警惕和猜疑。
李屠夫心里憋着火,更多的是怕。晚上,刘金凤又缠上来,手在他身上乱摸:“死鬼,几天没弄了?你不行了?”
“行你妈!”李屠夫一把掀开她,“外面有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你他妈就想着这档子事?”
“不然咋的?等死啊?”刘金凤不甘示弱地掐他,“趁还能快活赶紧快活!说不定明天就被那玩意儿叼了去!”
“叼也先叼你这骚货!”李屠夫恶声恶气,却把她搂紧了。婆娘的身子温热,在这透心凉的夜里,是唯一的实在东西。恐惧和某种原始的欲望搅在一起,他扇了刘金风几大耳光,然后从后面扯着头发推车,动作格外粗暴。刘金凤开始还骂,后来就只剩哼哼。完事儿后,两人并排躺着,听着窗外死寂的风声。
“当家的,”刘金凤声音低了八度,“真要死在这儿?”
李屠夫没吭声,盯着漆黑的房梁。不能这么等死。
第二天,他去找了老村长和张大山。
“得弄死它。”李屠夫说,“不然全村都得完蛋。”
“咋弄?那东西邪乎得很。”老村长叹气。
张大山沉吟片刻:“再邪乎的畜生,也是畜生。得下套,下死套。我认得一种捕虎的陷阱,改良一下,或许能成。”
计划定下了。地点选在村后山那片老林子边上,那是王文斌遇害的地方。全村男人都出动,挖陷坑,削尖桩,用最粗的麻绳做套索。女人们也没闲着,熬了浓浓的树胶,准备火把和锣鼓。一种悲壮的团结气氛,暂时压过了恐惧。
陷阱布好的那天晚上,格外安静,连狗都不叫了。精壮汉子们埋伏在陷阱周围的草丛里,手里紧握着柴刀、铁叉。李屠夫握着他的杀猪刀,手心全是汗。刘金凤和其他女人孩子躲在屋里,支棱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子里只有风声。
后半夜,就在有人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阵奇怪的声响由远及近。
不像是走路声。更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地上拖行,夹杂着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随风飘来,不是单纯的腥臊,更像是一种混合了腐烂和某种辛辣刺激的、从未闻过的气味。
埋伏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东西出现了。
月光不亮,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轮廓模糊的黑影,缓慢地、一耸一耸地靠近陷阱区。它体型似乎不小,动作姿势却异常别扭,说不出的诡异。它似乎在用鼻子嗅着地面,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越来越近。
就在它前爪踏中伪装好的陷阱盖板的瞬间,张大山猛地一拉绳子!
“轰隆!”
陷坑塌了下去!同时,几面锣被拼命敲响,火把瞬间点亮!
“嗷……!”
一声绝非任何已知野兽的、尖锐扭曲的嘶嚎从坑底爆发出来,刺得人耳膜生疼。人们举着火把和武器围上去,朝坑里一看,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坑底那东西,在晃动的火光下,露出了真容。
它体型像头半大的牛犊,但浑身光秃秃的,布满暗红色的、仿佛没有完全长好的皱皮,看不到明显的毛发。脑袋形状怪异,口鼻部分突出,一双眼睛小得几乎看不见,却闪着一种极度恶毒的光。最诡异的是它的四肢,短粗有力,爪子乌黑锋利,但动作姿势极其不协调,好像每个关节都在反向扭曲,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堆被强行拼凑起来的肉块在疯狂挣扎。
“这……这他妈是个啥?!”有人失声叫道。
那怪物在坑底尖嚎,试图用那些扭曲的爪子攀爬坑壁,但尖桩和树胶让它行动困难。它张开嘴,露出密密麻麻、参差不齐的尖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管它是个啥!弄死它!”李屠夫血往头上涌,举起一块大石头就砸了下去。
这一下像是信号,恐惧和愤怒瞬间爆发。村民们红着眼,石头、棍棒、铁叉,雨点般朝坑里落去。那怪物的嘶吼从一开始暴怒,逐渐变得凄厉,最后只剩下无力的抽搐。
确认它彻底不动了之后,人们用绳索套住,把它拖了上来。近距离看,这东西更加令人作呕。皮肤黏滑,散发着浓烈的怪味。
“剥了它的皮!看它还怎么作怪!”老村长下令。
李屠夫抽出他那把磨得雪亮的杀猪刀。他干惯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营生,但对着这似兽非兽的东西下手,心里还是一阵阵发毛。刀子划开那层怪皮时,感觉异常滞涩,仿佛在切割鞣制过的厚皮革,而且没有多少血流出,只有少量暗黄色的、浓稠的液体渗出来。
剥皮的过程极其缓慢而血腥。没有人说话,只有刀子切割和偶尔撕裂组织的闷响,以及围观者粗重的呼吸。那东西被开膛破肚,露出的内脏形状颜色也透着古怪。最终,一张勉强算完整的、血淋淋的怪皮被剥了下来,摊在地上。那具无皮的尸身,更像是一团模糊诡异的肉块,难以名状。
“烧了。”老村长挥挥手,“灰埋深点。”
熊熊大火燃起,恶臭冲天,那味道好多天都没散尽。
那张皮,被村民用石灰处理了,挂在村口老槐树上示众,以儆效尤,也作为胜利的证明。日子一天天过去,再没有怪事发生。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人们经过村口时,总会下意识地瞥一眼那张已经风干变硬、形象可怖的皮子,眼神复杂。
关于那晚的细节,渐渐没人愿意多提。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从哪儿来的?为什么那么邪门?没有答案。它就像一个突兀的、充满恶意的谜题,出现,吃人,然后被毁灭。
只有一样东西留了下来。
每当外乡人问起槐树上那张怪皮的来历,村里的老人会咂咂嘴,眼神望向远处朦胧的山影,点上烟袋,慢悠悠地开口:
“那事儿啊,说来话长喽……咱们这地界,又多了个不能夜晚上山的由头。”
山风穿过林子,呜咽着,像那晚的嘶嚎,隐隐约约,散入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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