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图书馆逃回租住的公寓后,张良和王茜连着几天都没敢出门。窗帘紧紧拉着,白天也开着灯。但那晚的阴冷气息,似乎跟着他们回来了,尤其是缠着张良。
开始是小事。张良总觉得眼角余光瞥见东西。有时是墙角一闪而过的黑影,形状像那个佝偻的管理员;有时是窗外快速掠过的、不自然的苍白。
他总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腐烂甜味,像是水果在密闭空间里烂掉的味道,王茜却说什么也闻不到。
第三天晚上,张良起夜上厕所。厕所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他推开门,看到的却不是熟悉的瓷砖,而是无数本密密麻麻、顶天立地的书架,幽深地向前延伸,和他那晚在图书馆被困住时一模一样。
书架深处,传来粘腻的、湿漉漉的脚步声,正慢慢靠近。张良吓得魂飞魄散,猛然后退,后背撞在走廊墙壁上。他再定睛一看,厕所还是那个厕所,马桶、洗手池,一切正常。但空气中残留着那股书页霉变和铁锈混合的怪味。
这类事情越来越频繁。他打开冰箱想拿水,看到的却是堆叠在一起的、泛黄的无字书页,甚至能看到书页间渗出的暗红污渍。
他扭头喊王茜,再转回头,冰箱里又变回了饮料和食物。他用电脑查资料,屏幕会突然闪烁,变成一片漆黑的皮革质感,中间裂开一道细缝,像那管理员的脸。他感到一阵阵眩晕,身体由内而外地发冷,手指上那个黑色印记隐隐作痛,像被灼烧。
王茜被他越来越憔悴的样子和神经质的举止吓坏了。她带他去看医生,医生只说是惊吓过度,神经衰弱,开了些安神的药,但毫无用处。
张良迅速消瘦下去,眼窝深陷,皮肤透着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他不敢睡觉,一闭眼就是那个撕书、吞咽的画面,还有黑暗中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第七天夜里,事情彻底失控了。
公寓的灯开始疯狂闪烁,最后“啪”一声全部熄灭。只有窗外惨淡的月光透进来。那股腐烂的甜味浓得令人作呕。张良蜷缩在沙发角落,王茜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两人都在发抖。
“它……它来了……”张良牙齿打颤,瞳孔涣散。
这时,卧室门被缓缓推开了。
一个身影站在门口。那是一个女人,一丝不挂,皮肤在月光下白得瘆人,像剥了皮的鸡蛋。她的身体比例完美得不真实,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部分脸。
但张良和王茜都看到了,她露出的下巴和脖颈的皮肤,有些地方颜色不太对,像是……拼接起来的,边缘有着细微的、腐烂的痕迹,渗出暗黄色的脓水。她身上散发着浓郁的、尸体腐败般的甜臭。
王茜吓得尖叫,死死捂住嘴。
那女人却对王茜视若无睹,她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张良身上。她缓缓抬起一只手,手指纤细苍白,指甲缝里却满是黑红色的污垢,朝着张良勾了勾。
张良的眼神变得呆滞而狂热,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被蛊惑的微笑。他猛地挣脱王茜,朝着那个女人走去。
“张良!不要!回来!”王茜哭喊着扑上去想拉住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弹开,摔在地上,头晕眼花。
她眼睁睁看着张良像梦游一样,跟着那个赤身裸体、散发着腐臭的女人,一步步走向阳台。他们家住在九楼,阳台门是锁着的。但那个女人只是抬手轻轻一碰,门锁就“咔哒”一声自动打开了。
女人率先走上了阳台边缘狭窄的水泥护栏,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下面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坦皮肤的脸,中央那道裂缝微微张开,滴落粘稠的液体。她朝着张良伸出手。
张良脸上带着痴迷的笑容,毫不犹豫地抬脚,也跨上了护栏。
“不……!”王茜撕心裂肺地哭喊,她终于可以动了,连滚爬爬地冲向阳台。
但她还是晚了一步。
在她冲到阳台门口的那一刻,张良已经和那个无脸的女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接着,两人同时向前一倾,像两片落叶,从九楼直直坠下。
王茜瘫倒在阳台门口,大脑一片空白。几秒钟后,楼下传来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撞击声,还有随后响起的汽车警报器尖锐的鸣叫。
警察来了,调查了。现场没有搏斗痕迹,监控显示张良是自己走上阳台并跳下去的。王茜语无伦次地提到图书馆、黑书、无脸女人,但警察只当她是受刺激过大产生的幻觉。最终,结论是张良因心理压力过大导致精神崩溃,自杀身亡。
只有王茜知道真相。
她活了下来。除了那晚的惊吓,她身体没有出现任何异样。她没再闻到腐烂味,没再出现幻视幻听,手指上更没有那个该死的黑色印记。
一切的区别,只在于那本黑色封皮的书——张良亲手翻开了它,而她没有。
她后来偶尔还会经过市立图书馆,总是绕得远远的。她不敢看那栋建筑,尤其是在深夜。
有时,她会莫名地想起那个穿着深蓝色制服打盹的老管理员,他当时真的睡着了吗?还是说,他只是在等待下一个不守规矩的访客?
而关于市立图书馆的都市怪谈,又多了一个细节:据说,那个因触碰禁书而死的男生,在跳楼前,曾疯狂地爱上一个看不见的、散发着异香的“女人”。有人说,那是书灵索命的化身,专门引诱违背规则的人,走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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