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农历七月。
民间称“鬼月”,又称“七月半”,传说地府开门,百鬼夜行,阴气最重。老人叮嘱子女:“七月别走夜路,尤其别去荒地、坟场、河边。若非去不可,要烧纸钱,撒米盐,避邪祟。”
县城里,家家户户门口贴符,晚上早早关门闭户。孩子们不敢出门玩耍,说“鬼会抓小孩”。
可武则美不在乎。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惨了,鬼来了又能怎样?她连孩子都没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她甚至想,如果真有鬼,或许能让她解脱。
她照常夜行。
起初,一切如常。
可渐渐地,她开始感觉不对。
背后总有东西跟着她。
不是脚步声,而是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像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回头,却一无所有,只有空荡的街道和摇曳的树影。
她加快脚步,那“东西”也加快。
她停下,它也停。
她以为是幻觉,或是阿力的狐朋狗友跟踪报复。
可连续几夜,那感觉越来越强,越来越真实。
她开始用余光扫视身后——
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
模糊的影子,高矮不一,有的佝偻,有的挺拔,有的抱着东西。它们沉默地跟在她十步之外,不近不远,像一支无声的队伍。
她猛地回头,影子瞬间消散,只剩一团雾气,或是一阵穿堂风。
她头皮发麻,冷汗直流。
更诡异的是,有几次,她感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三下。
不是一下,是三下,清晰、缓慢、有力。
她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可那触感真实,冰冷,像死人的手,指尖带着腐朽的气息。
她开始做噩梦。
梦里,她走在无尽的黑夜里,身后跟着无数黑影,有的抱着婴儿,有的流着血,有的缺胳膊少腿。它们不说话,只用空洞的眼眶盯着她。她想跑,却动弹不得,双脚像被钉在原地。她想喊,却发不出声。最后,黑影扑上来,将她淹没……
她惊醒时,冷汗浸透睡衣,心跳如鼓。
她开始怀疑:是黑猫的诅咒未散?是流产的胎儿回来索命?还是鬼月百鬼夜行,盯上了她这个“不洁之人”?
她不敢再上夜班,可工厂威胁要辞退她,断了她唯一的收入。
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她甚至开始和“影子”说话,声音发抖:“你们想干嘛?要钱?我穷。要命?拿去吧。反正我活着也没意思……”
可影子依旧跟着,既不攻击,也不离开。
像在保护她,又像在等待她。
这天夜里,武则美正走着,手机突然响了。
是监狱打来的。
“武则美女士,您未婚夫阿力,昨晚在监舍被同监室黑老大殴打致死,现已确认死亡。根据规定,您作为直系亲属,可获得国家赔偿金200万元。”
武则美握着手机,呆立原地,手机差点掉落。
阿力死了。
那个让她堕落、让她怀孕、让她受尽屈辱的男人,那个害她失去孩子、被家人抛弃的男人,死了。
她本该恨他,可此刻,她竟感到一丝解脱。一种沉重的枷锁被卸下的轻松。
200万?她苦笑。一条命,就值200万?她孩子的命呢?她的人生呢?
可这笔钱,能让她彻底逃离。
她办完手续,领了赔偿金。
她辞了夜班,退了出租屋,连夜买了去南方的火车票。
临行前,她最后一次走过那条铁路线。
夜风呼啸,杂草摇曳,像无数冤魂在低语。
她忽然停下,回头。
月光如水,洒在废弃的铁轨上。
那群黑影再次出现。
但这一次,它们没有消散。
它们静静伫立,像一支沉默的仪仗队,整齐列队,目送她离去。
最前面,一个抱着婴儿的影子,轻轻点了点头,像在告别。
武则美忽然明白了。
那些影子,是枉死的冤魂。
有被阿力害过的人:那个被他骗光积蓄跳楼的赌徒;那个被他强奸后自杀的少女;那个因他放高利贷而家破人亡的商人……他们死于非命,怨气不散,徘徊人间。
而她,作为阿力的“妻子”,身上沾着他的“业力”,成了冤魂的“活体容器”。她们无法直接报仇,只能借她的身体,断了阿力的血脉。
黑猫拦路,不是要杀她,是要让她流产——因为她腹中的孩子,若生下来,也会继承阿力的恶根,继续为祸人间。冤魂借黑猫之手,断了阿力的血脉,阻止了恶的延续。
而七月夜行,冤魂跟着她,不是害她,是护她——护她平安领到赔偿金,护她远走高飞,护她不再被阿力的余孽纠缠。那三下拍肩,是告别,是感谢她完成了使命。
她流着泪,深深鞠躬:“谢谢你们……替天行道。谢谢你们……救了我。”
她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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