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魏城西门的“肉墙”刚垒到半人高。被绑在墙垛上的逃兵还在挣扎,血顺着城砖往下淌,在墙根积成小小的水洼。可城楼下的天宇军没像往常一样擂鼓,反而吹起了悠长的笛音,笛声里混着喊话声,一句句往守城士兵耳朵里钻:
“放下兵器,既往不咎——”
“家中有老父的,来领安家银——”
“魏咎把粮食都藏起来了,你们还替他卖命?”
守在垛口的士兵攥着弓的手松了松。昨夜被吊起来的逃兵里,有个是同乡的小子,才十五岁,此刻头歪在一边,早没了声息。笛音又起,调子是魏地的《归乡谣》,不少人跟着哼起来,哼着哼着就红了眼。
“别听他们的!”队正挥着鞭子抽向城墙,“再走神,把你们也吊起来!”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从城下射来,正中队正的手腕。他惨叫着摔下城墙,下面立刻传来欢呼——是天宇军的声音。守兵们面面相觑,突然有人把弓一扔:“老子不干了!”
这一声像捅破了窗户纸。东边传来“哐当”巨响,是有人砍断了吊桥的锁链;西边喊杀声变稀,隐约听见“我们降了”的喊叫。魏咎派来督战的亲卫刚拔刀,就被身边的士兵按在地上,嘴里塞了布团捆起来。
“快!把城门打开!”有人扯下头盔往城下晃,“我们降了——!”
城楼下的天宇军立刻停了笛音,盾牌手列成方阵往前推进。城门“嘎吱”一声被拉开,阳光顺着门缝灌进来,照亮了门后的刀光——不是对着天宇军,而是对着城楼上还想顽抗的魏兵。
“魏咎藏粮的地窖在西宫偏殿!”
“他昨晚还让乐羊把百姓的孩子抓去当人质!”
“跟我来,我知道军械库的钥匙在哪!”
士兵们反戈的速度比天宇军攻城还快。有人扛着魏字大旗冲下城楼,把旗杆“啪”地折成两段;有人领着天宇军往粮仓跑,路上遇到魏咎的亲卫,不等下令就先动了手。公孙衍带着工匠们守在熔炉边,见大势已去,干脆把刚铸好的毒箭全扔进了火里,火星溅得老高。
魏咎在王宫听到动静时,正对着铜镜整理王冠。铜镜里的人两鬓斑白,眼窝深陷,哪还有半分王的样子。亲卫撞开殿门,甲胄上全是血:“大王!守不住了!东门、南门都降了,他们……他们往王宫来了!”
“乐羊呢?公孙衍呢?”魏咎抓起案上的剑,剑鞘上的宝石掉了一颗,“孤不是让他们死守吗?”
“乐羊把女儿偷偷送出去了,自己带着人降了……公孙衍烧了军械库,说‘不给您留凶器’……”
魏咎的剑“当啷”掉在地上。他踉跄着后退,撞到身后的书架,上面的竹简哗啦啦掉下来,砸在他脚边——都是他年轻时批注的兵法,如今看来像一堆笑话。窗外传来喊杀声,越来越近,还有人在喊:“擒住魏咎者,赏黄金百两!”
“孤是魏王!”他突然嘶吼起来,抓起王冠往头上按,却怎么也戴不稳,“谁敢动孤?!”
殿门被一脚踹开,冲在最前面的是个熟面孔——是上个月被他杖责的小兵,此刻举着刀,眼里全是恨:“你把我娘藏哪了?!她不过说了句‘该放粮’,就被你……”
魏咎说不出话,突然抓起案上的玉玺就往窗外扔:“给你们!都给你们!别过来——”
玉玺砸在宫墙上,裂成两半。有人捡起碎片欢呼,更多的人涌进殿内,把他围在中间。他看着这些曾经跪伏在地的士兵,如今个个目露凶光,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们……你们会后悔的……”
没人理他。有人扯掉他的王冠,有人把绳索套在他脖子上,像拖牲口一样往外拉。路过西宫偏殿时,魏咎看见地窖门被撬开,百姓们正抱着粮袋哭,其中有个老婆婆,怀里还抱着个饿死的孩子——那孩子,前日还在宫门外给她磕过头,求他发点粮。
城楼上的《归乡谣》又响了,这次是守城的士兵和天宇军一起吹的。有人把吊起来的逃兵放下来,还有气的就往嘴里灌水;有人帮着天宇军修补被箭射穿的旗帜,把“魏”字涂改成“天”字。
魏咎被拖过城门时,抬头看见城楼上插满了天宇的旗帜。风一吹,旗帜猎猎作响,像在嘲笑他最后的挣扎。远处的田野里,百姓们正举着锄头往城里跑,听说天宇军开了粮仓,还说要给战死的士兵家人发抚恤金。
“溃了……全溃了……”魏咎喃喃自语,下巴磕在石板上,磕掉了两颗牙。血混着唾沫从嘴角流出来,他却没感觉疼——比起心里的空,这点疼算什么呢。
天宇军的主将骑着白马从他身边经过,对着身边的副将说:“把魏咎的私库打开,粮食分下去,孩子给新办的学堂送去,老人安排到义仓领粥。”
副将应着,又问:“那魏地的官员……”
“愿意留的留,不愿留的发路费。”主将勒住马,望向晨光中的魏城,“百姓要的不是王,是能活下去的日子。”
魏咎被拖向囚车时,听见身后传来震天的欢呼。他想回头,却被人按住了头。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在替他数着,那些被辜负的日子,那些本该属于百姓的口粮,还有他自己,如何一步步走到了这一步。
大梁城的门彻底敞开了,阳光涌进来,照亮了街道上奔跑的孩子、搬粮的士兵,还有远处天宇军升起的炊烟。抵抗的命令成了废纸,倒戈的呐喊盖过了厮杀,这座困守多日的孤城,终于在晨光里换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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