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已下,李洛薇将目光首先投向了母亲嫁妆中最大、却也亏空最严重的那间绸缎庄——“锦绣阁”。她不愿辜负嫂嫂的期望,更想向所有人证明自己。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犹豫。
姜玖璃派了两个谢家军扮成的隐卫亲自陪着李洛薇。
李洛薇带着自己初步整理的账目疑点,直接驾临锦绣阁。
昔日里总带着几分谄媚和敷衍的曾掌柜,今日见李洛薇端坐主位,身后立着两个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的陌生随从,心里先是一咯噔,但面上还是堆起了惯有的笑容,上前躬身行礼:“大小姐今日怎么得空亲自来了?这铺子里杂乱,莫要污了您的眼。有什么吩咐,派人知会小的一声一声便是。”
李洛薇没有叫他起身,目光平静地落在手中的账册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内堂:“曾掌柜,我今日来,正是有几处账目不明,想当面请教。”
曾掌柜心里打鼓,强笑道:“大小姐请问,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上月十八,账上记着从苏州‘云裳阁’进了十匹上等湖绉,每匹作价十五两,共计一百五十两。”李洛薇指尖点着账册,抬眼看他,目光清凌凌的,“可据我所知,同期市面上同等品相的湖绉,云裳阁的出货价最高不过十二两。这每匹三两的差价,作何解释?”
曾掌柜额头渗出细汗,支吾道:“这……大小姐有所不知,那批货是……是走的加急水路,运费高昂,而且……而且料子质地确实比市面上的要好上些许……”
“哦?加急水路?”李洛薇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巧了,我来之前已经与云裳阁的二掌柜交过书信,他前日来信还提及,上月所有发往北边的货,走的都是官道。曾掌柜这‘加急水路’,是从何而来?”
曾掌柜脸色一白,急忙道:“许是……许是小的记岔了,是……是另一批货……”
“是吗?”李洛薇不紧不慢,又翻过一页,“那再请教,这批‘高价’湖绉入库后,短短半月,账上便记着因‘保管不当,受潮霉变’损毁了五匹。我看了看近三年的账目,几乎每隔两三月,便有贵重布料‘意外’损毁,数目还不小。曾掌柜,这锦绣阁的库房,难道是建在水上的不成?还是说……有人故意要让这些料子‘霉变’?”
她语气依旧平稳,但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曾掌柜心上。周围竖着耳朵听的伙计们,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曾掌柜彻底慌了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大小姐明鉴!小的……小的对李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定是底下人办事不力,小的……小的回头一定严加管教!”
“忠心耿耿?”李洛薇放下账册,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我看你是对刘姨娘忠心耿耿,对你自己的钱袋子忠心耿耿吧!”
她猛地从袖中抽出一叠私密的往来信件和一份按了手印的供词,掷在他面前:“这是你与刘姨娘娘家兄弟私下往来的信件副本,还有你安排在码头的亲信,已经招认,你常年以次充好,虚报价格,中饱私囊!这账上每一笔不明不白的亏空,都有你的手笔!你还敢狡辩?!”
证据确凿,曾掌柜面无人色,瘫软在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会磕头求饶:“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是小的鬼迷心窍!是刘姨娘……是她逼我的啊!”
李洛薇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丝毫动容,对身后的护卫吩咐道:“拿下!连同这几个与他勾结的伙计,一并捆了,送去府衙!将他们的罪状,一五一十禀明知州大人!让他好好看看他的好妾室”
“是!”护卫应声上前,利落地将面如死灰的曾掌柜和几个早已吓傻的伙计拖了下去。
李洛薇环视了一圈店内噤若寒蝉的其他伙计和管事,声音清晰地宣布:“从今日起,锦绣阁由我亲自接管!以往种种,既往不咎。但从今往后,若再有人敢阳奉阴违、中饱私囊,曾贵就是下场!”
店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位平日里看似柔弱的大小姐展现出的雷霆手段震慑住了,纷纷低头躬身,再不敢有半分轻视之心。说完李洛薇深呼出一口气。
收拾了曾掌柜一行人,肃清了内部蛀虫后,锦绣阁虽暂时安稳,但货品陈旧、经营死板的根本问题并未解决。李洛薇深知,若不注入新鲜血液,铺子迟早会再次衰败。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姜玖璃:“嫂嫂,我想亲自去一趟苏杭。曾贵他们以次充好,除了贪墨,也是因为我们长久没有新的、可靠的货源。我想去看看真正的上等绸缎是什么样子,最新的花样又有哪些。”
姜玖璃看着眼前目光坚定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她并未阻拦,只道:“想去便去。我会安排人手护你周全。记住,多看,多问,多比较。商道如同用兵,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南下途中,马车内。
护卫赵磐隔着车帘禀报:“小姐,前面就是苏州地界了。我们是先找客栈落脚,还是……”
李洛薇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逐渐繁华起来的景象,深吸一口气,压下初次远行的忐忑,清晰吩咐:“先不去客栈。直接去最大的绸缎市集,我记得资料上说,是‘观前街’一带。”
“是。”
到了观前街,入目皆是琳琅满目的绸缎庄,各色绫罗绸缎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看得人眼花缭乱。李洛薇没有急于进店,而是带着账房和赵磐,如同普通客人般,一家家地看,仔细触摸料子的质感,询问价格,默默记下那些受欢迎的花色和纹样。
在一家名为“云锦轩”的老字号前,她看中了一匹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质地轻柔如雾,色泽清雅至极。
掌柜见她们衣着不俗,热情介绍:“小姐好眼光,这是小店刚到的新货,用的是顶级的湖丝,苏州最好的织工,这‘雨过天青’的染法更是独家,整个苏州城找不出第二家这个成色。”
李洛薇细细摸着料子,问道:“掌柜的,这匹料子什么价?若我想长期拿货,价格可能优惠?”
掌柜报了个价,果然比曾贵虚报的价格低了三成不止。李洛薇心中更有底了,但她并未立刻下单,而是道:“价钱尚可,但我还需看看贵号其他料子和花样,更要验看你们的织坊和染坊,确保货源稳定,品质如一。”
掌柜见她年纪虽轻,谈吐却沉稳老练,不敢怠慢,连声道:“应当的,应当的!小姐尽管查验!”
接下来的几日,李洛薇在赵磐的护卫下,不仅走访了多家大小绸缎庄,更深入了几家信誉良好的织造工坊和染坊,亲眼见证了从蚕丝到成品的整个过程,对绸缎的品级、成本有了更直观深刻的认识。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在闺中看账本的小姐,而是像一个真正的行商,与各路商人、工匠打交道,言辞恳切,态度却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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