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薇在苏杭停留了月余,每天都在走访不同商家,一家以创新花样闻名的“绮霞阁”吸引了她的目光。
绮霞阁东家是一位精干的中年妇人,姓沈。她见李洛薇对几种新颖的“缠枝牡丹”和“蝶恋花”花样格外感兴趣,便笑道:“小姐好眼力,这些都是我们请了苏州最新的画师设计的图样,别家绝无仅有。”
李洛薇沉吟片刻,却道:“沈东家,这些花样确实别致。不过,我来自北地晏城,风物与江南不同。牡丹虽好,在北地却不算稀罕。不知贵号可有更适合北地风物,或是更显大气的纹样?比如雪景寒梅、云山雾绕,或是更简洁雅致的几何纹?”
沈东家闻言,眼中露出惊异之色,重新打量了李洛薇一番,赞道:“小姐竟有如此见解!看来是做过功课的。不瞒您说,我们确实也有一些此类纹样的库存,只是此前少有人问津。若小姐有兴趣,我这就让人取来。”
考察归来,满载而归。 李洛薇不仅以公道的价格订下了大批时新料子和独特花样,心中更有了清晰的盘算。
回到锦绣阁,她在姜玖璃帮助下立刻雷厉风行地开始改革。库房里所有陈旧、劣质的布料被彻底清空,换上了从苏杭精心挑选回来的时新货品。店铺也重新布置,一改以往昏暗拥挤的格局,变得明亮宽敞,货品分门别类,陈列有序。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伙计都惊讶的决定——她请来了晏城两位以绣工精细闻名的绣娘,在店铺最里间,用屏风隔出了一个雅致清净的区域。
她对两位有些忐忑的绣娘温和却坚定地说:“陈娘子,王娘子,二位的手艺我是信得过的。从今日起,这‘雅绣轩’便交由二位打理。我们不单卖布料,更要接‘定制’的活儿。客人可以挑选我们店里的料子,也可以自备料子,由二位根据她们的要求,量身定制衣裙、披风、甚至是屏风、帐幔。工钱,我会在原有基础上,再加三成,并且,每完成一单,另有分红。”
两位绣娘又惊又喜,她们以往只是接些零散活计,何曾有过这般稳定的收入和受人尊重的地位?连忙感激地应下。
一切准备就绪,焕然一新的锦绣阁重新开业。
起初,人们只是被店里新颖亮丽的布料所吸引。渐渐地,那神秘的“雅绣轩”引起了城中几位最爱时髦的官家小姐的注意。
一位御史家的小姐好奇地走进雅绣轩,打量着四周,问陪同的李洛薇:“李小姐,你这儿……真能按我的想法定制衣裙?”
李洛薇微笑着引她看绣娘们的样品和花样图册:“自然。张小姐您看,这是苏杭最新的‘落霞锦’,若是用这料子,配上陈娘子拿手的蝶翅针法,绣上您喜欢的玉兰缠枝纹,做一件广袖留仙裙,想必极为衬您的气质。”
张小姐被她说得心动,又见另一位太守夫人正在定制一扇双面绣的牡丹屏风,绣样精美绝伦,当下便拍板定了一件独一无二的留仙裙。
当张小姐穿着那件别致的留仙裙在一次赏花宴上亮相时,顿时吸引了所有女眷的目光,纷纷打听衣裙的来历。
“是李家小姐的锦绣阁定制的,料子花样都是独一份儿呢!”
“听说还能自己设计花样,绣娘手艺极好!”
口口相传之下,“锦绣阁”和它的“雅绣轩”迅速在晏城高门女眷中风靡起来。店铺门前终日车马不绝,生意红火得让同行望尘莫及。
看着账本上飞速增长的数字,听着伙计们由衷的敬佩,李洛薇抚摸着光滑的绸缎,脸上露出了自信而灿烂的笑容。这一次的成功,远比清理门户更让她感到喜悦和充实。她知道,自己选择的这条路,走对了。她也更加确信,只要有勇气和智慧,女子同样能在商界开辟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她的胆魄,经过这番历练,愈发壮大起来。
深秋的薄雾尚未散尽,李洛薇站在田埂上,望着眼前这片属于李家的佃户田地。她纤细的手指拢了拢织锦披风,耳边回响着姜玖璃清冷的声音:“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张管事,”她转身对身后躬身而立的中年男子说道,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今年的租子,降两成。”
张管事猛地抬头,满脸惊愕:“小姐,这…府上历来都是收六成租,这一下子降两成,老爷那边——”
“父亲既将田庄交于我打理,我自有主张。”李洛薇打断他,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却强迫自己直视管事的眼睛,“另外,从我的份例中拨出五百两,修缮水渠,再派人去江南采购新稻种,分发给佃户。”
消息传开,佃户们起初不信,直到见真金白银投入水利,良种到手,才知这位深闺小姐并非做戏。次年秋收,金黄的稻穗压弯了腰,产量竟比往年多了近一倍。交完降低后的租子,家家粮仓仍有富余。
佃户老赵带着几个代表,抬着一筐新米来到李府别院,激动得语无伦次:“小姐,这是小老儿家自己种的,您尝尝…您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李洛薇看着老赵粗糙的手和盈眶的热泪,心中某处柔软被触动。她轻声说:“是你们自己的汗水换来的。”那一刻她明白,姜玖璃教她的不仅是经商之道,更是驭人之道。
田庄的成功给了她信心。数月后,她站在承运商行破败的门前,这家几经易手、濒临倒闭的商行是她接下来的挑战。
“小姐,这商行亏空已久,云州城内无人看好。”商行老掌柜摇头叹息。
李洛薇不发一语,仔细查看着积满灰尘的账本。深夜,她伏案疾书,姜玖璃派人送来的商业情报铺了满桌——哪家丝路商队即将进城,哪处港口有新货到港,她都了然于心。
“西域商队三日后抵达,他们需要茶叶和瓷器换取香料。”她召集商行伙计,声音依然轻柔,却多了份果决,“我们还有多少存货?”
“不多,小姐,而且我们资金短缺…”
李洛薇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那是她变卖了自己部分首饰所得:“拿去,按我说的做。”
三日后,承运商行抢在所有人之前与西域商队达成交易,赚得第一桶金。紧接着,她又凭借姜玖璃提供的消息,低价收购了一批因雨天受潮的苏绣,精心晾晒整理后,以高价卖给了北来的客商。
短短半年,承运商行奇迹般起死回生,在云州商界重新站稳脚跟。
李府花厅内,李沐白看着手中账册,难以置信:“薇儿,这些…都是你做的?”
李洛薇为他斟茶,唇角含笑:“是嫂嫂教得好,也是哥哥给了我机会。”
“是你自己懂得掌握自己命运罢了”
李洛薇望向窗外,承运商行的旗帜在风中飘扬,“哥哥可知道,我第一次独自与商人谈判时,手抖得连茶杯都端不稳。”
“那现在如何?”
“我告诉自己,我可以害怕,但不能让对手看出我的害怕。”她转回头,眼中闪烁着李沐白从未见过的光芒,“就像嫂嫂说的,商场如战场,示弱就是给对手可乘之机。我还记得儿时外祖父抱我在膝前,他算账说的那些,以前我听不懂,现在我好恨自己那时没多学一些。”
就在这时,李勋大步走入花厅,难得地面带笑容:“薇儿,今日在茶会上,好几个老友都夸赞你经营有方!说我们李家出了个女中豪杰!”
李洛薇宠辱不惊地行礼:“父亲过誉了,女儿只是尽己所能。”
晚膳后,李洛薇来到李沐白的书房,将一叠银票放在书案上:“哥哥,这些你拿去用……我知道你官场不易。”
李沐白怔住,他望着变化之大的李洛薇:“……”
“哥哥不必推辞。”她笑容温婉却坚定,“你为我撑了这么多年,现在换我支持你了。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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