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霄宗的议事殿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七十二根盘龙柱支撑着穹顶，殿内的金砖被晨露打湿，泛着冷硬的光。长老会的九位长老端坐于上首，玄真子居中而坐，玄色道袍上绣着的金线在晨光中若隐若现，眼神却像淬了冰。
殿中站着的戒律堂弟子们，手里都捧着卷宗，卷宗的封皮是刺目的黑色——那是用来记录宗门重罪的“黜罪录”。
苏清寒就跪在殿中央的蒲团上。她已经换回了圣女的银纹白袍，只是衣摆还沾着九渊秘境的泥土，银发用一根白玉簪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她没有看任何人，目光落在身前的青砖上，仿佛那里刻着什么重要的秘密。
“苏清寒，你可知罪？”玄真子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清寒抬起头，清冷的目光扫过殿上的长老，最后落在玄真子脸上：“弟子不知。”
“不知？”戒律堂堂主赵执事突然站出来，将手中的卷宗狠狠摔在地上，卷轴散开，露出里面的内容——那是几张模糊的画像，画中女子身着黑衣，与一个男子并肩而立，背景是血月崖的祭坛。“血月祭典上，你勾结邪修，意图释放魔尊，难道还想抵赖？”
苏清寒的目光落在画像上，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此画乃伪造。血月崖上，弟子以寒月心经破除邪修结界，在场的弟子都可作证。”
“作证？”赵执事冷笑一声，“当时在场的弟子都被你打成重伤，如今还在丹峰疗伤！倒是你，与那来历不明的凡界小子形影不离，甚至为了他擅闯九渊秘境，这难道也是假的？”
他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执法弟子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长老……长老不好了！护山大阵……护山大阵被人激活了！”
“什么？！”玄真子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清霄宗的护山大阵与初代掌教的血脉相连，寻常弟子根本无法驱动，除非……
“除非是守盏人。”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带着几分戏谑，却又异常坚定。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风不知何时站在殿门口，身上还穿着那件在云来坊市做杂役时的灰布短褂，手里却握着半块淡青色的琉璃盏魂。他的身后，跟着几个拄着拐杖的老者——那是被长老会排挤多年的外门执事，此刻都用愤怒的目光瞪着上首的长老。
“林风？！”赵执事又惊又怒，“你竟敢擅闯议事殿，当真是活腻了！”
林风没理他，只是缓步走到苏清寒身边，将她扶起。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她，他护着。
“护山大阵确实是我激活的。”林风举起手中的盏魂，淡青色的灵力在他周身流转，与殿外传来的阵法嗡鸣相呼应，“因为这阵法，本就该由守盏人与圣女共同掌控，而不是被你们这群勾结邪修的败类用来掩盖真相！”
“一派胡言！”玄真子拍案而起，周身灵力暴涨，“拿下这妖言惑众的小子！”
几个戒律堂弟子立刻扑了上来，林风却将苏清寒护在身后，手中的盏魂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那些扑来的弟子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纷纷惨叫着倒飞出去。
“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天衍预言》的真相吗？”林风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盖过了所有的喧嚣，“那就睁大你们的眼睛看好了！”
他将灵力注入盏魂，淡青色的光芒投射到殿内的白玉墙上，原本空白的墙壁上竟渐渐浮现出一行行古老的文字——那是《天衍预言》的全文，比长老会公布的版本，多了整整后半卷。
“……九世轮回，锁魂为契，守盏人护，圣女净之。若有奸佞乱法，以阵破之，以魂证之……”
文字流转，最后定格在一句话上：“清霄之劫，非关圣女，乃在长老会私通魔尊，欲以锁魂器炼己身，届时三界倾覆，万劫不复。”
殿内一片死寂。
所有弟子都惊呆了，纷纷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上首的长老。那些被排挤的外门执事更是怒不可遏，指着玄真子骂道：“果然是你们！当年初代掌教的手札失踪，就是被你们藏起来了！”
玄真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还在强装镇定：“这是伪造的！是这小子用妖术弄出来的幻象！”
“是不是幻象，你心里清楚。”林风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那是李老头用性命换来的初代掌教手札，“这里面，详细记录了你们如何与赤焰道人勾结，如何篡改预言，如何计划在血月祭典上用清寒的血脉复活魔尊……要不要我一句句念给大家听？”
玄真子的身体开始发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知道，大势已去。
苏清寒突然往前走了一步，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牌——那是象征圣女身份的“圣女令”。她的指尖凝聚起灵力，玉牌在她掌心渐渐变得滚烫，最后化为一捧灰烬。
“我，苏清寒，即日起脱离清霄宗。”她的声音清冷，却异常坚定，每一个字都像冰珠落在玉盘上，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凡与长老会同流合污者，皆为我敌。凡愿守护三界者，皆为我友。”
她转过身，看向林风，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清冷，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像是在说：从今天起，我们一起面对。
林风回握住她的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看着殿内那些或愤怒、或迷茫、或恐惧的面孔，突然觉得，所谓的宿命，或许并不是天定的，而是握在自己手中的。
“想阻止我们？”林风的目光扫过上首的长老，带着一丝不屑，“那就来试试。”
他和苏清寒并肩往外走，护山大阵的嗡鸣越来越响，像是在为他们送行。那些被真相震撼的弟子纷纷让开道路，眼神复杂地看着这对打破宿命的年轻人。
走到殿门口时，苏清寒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七十二根盘龙柱。她的目光在玄真子身上停顿了一瞬，那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种淡淡的悲悯，仿佛在说：你们，终究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然后，她转过身，和林风一起，走出了这座囚禁了她多年的牢笼。
殿外的阳光很暖，洒在他们紧握的手上，泛着淡淡的金光。远处的天空中，云层开始翻涌，隐隐有雷声传来——那不是普通的雷声，而是青冥劫的前兆。
但他们不怕。
因为从今天起，他们不再是被宿命操控的棋子，而是反抗命运的战士。
清霄宗的天，要变了。
而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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