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崖的风总带着股凛冽的寒意,刮在脸上像细小的冰刃。崖边的矮松被吹得歪歪斜斜,松针簌簌落下,在青灰色的岩石上积了薄薄一层。
林风扶着苏清寒站在崖边,她刚从议事殿的混乱中脱身,银纹白袍上还沾着焚烧圣女令时溅上的火星,侧脸在猎猎风声里显得有些苍白,唯有眼底的光,亮得惊人。
“疼吗?”林风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那里有圈淡淡的红痕,是刚才挣脱戒律堂弟子时留下的。
苏清寒摇摇头,反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打磨法器留下的薄茧,却意外地暖和,把她指尖的凉意都驱散了些。“这点疼算什么。”她望着崖下翻涌的云海,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以前在清霄宗,比这疼十倍百倍的‘规矩’,我受过不止一次。”
林风没说话,只是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他想起李老头说过,清霄宗的圣女从七岁起就要接受“净心术”,用冰针刺入指尖,以痛感保持灵台清明。那时他只当是传闻,此刻看着她手腕上那圈红痕,突然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你看。”苏清寒忽然抬手指向崖壁,那里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刻痕,有的已经被风雨磨平,有的还很新,像是刚刻上去的。“历代圣女都要来这里立誓,说要‘恪守清规,断绝尘念’。”她指尖划过其中一道较深的刻痕,“这是我母亲刻的,她当年在这里站了三天三夜,直到指尖渗血才刻完最后一笔。”
林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道刻痕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迹,与岩石的青灰色融在一起,像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疤。
“我不要立这样的誓。”苏清寒转过头,眼底映着云海翻涌的影子,“林风,你说过要‘逆天改命’的,对吗?”
林风一怔,随即点头:“对。”
“那我们就立个不一样的誓。”她从怀里掏出那枚刚从林风那里得到的第三块盏魂,琉璃质地的碎片在风里泛着微光。“你不是说,集齐九盏就能解轮回之咒吗?”她举起盏魂,对准阳光,光晕透过碎片落在崖壁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光斑。“我用这个做证——从今往后,不管清霄宗的长老说什么,不管九世轮回的宿命怎么安排,我苏清寒的命,我自己说了算。”
她说着,从发间拔下一支银簪,簪头是朵未开的寒梅。她握着簪子,在崖壁上慢慢刻字,银簪划过岩石的声音在风声里格外清晰。
“九”——第一笔刚落下,簪尖就沁出细血,染红了岩石。
林风想阻止,却被她眼神里的坚定拦住了。
“世”——她刻得很慢,每一笔都像是用尽了力气,血珠顺着簪子滴在刻痕里,晕开小小的红团。
“同”——风突然大了些,吹得她银发乱飞,贴在脸颊上,沾住了细汗。
“归”——最后一笔落下时,她几乎站不稳,林风连忙扶住她,才发现她的指腹已经被磨破,鲜血染红了半支银簪。
崖壁上,“九世同归”四个字嵌在无数旧痕之中,鲜红的血迹像是从岩石深处渗出来的,带着种惊心动魄的决绝。
“这样,就不会忘了。”苏清寒看着那四个字,忽然笑了,眉眼舒展时,像有冰雪在阳光下消融。她把那支染血的银簪递给林风,“给你,这是我母亲留的,据说能安神——以后你要是又犯迷糊,看着它就想起今天的誓。”
林风接过银簪,指尖触到她残留的血迹,滚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他忽然想起轮回泉里看到的第四世记忆:那时她是被困在塔中的魔女,他是奉命斩杀她的修士,最后却在塔前立了块无字碑,上面只刻着一朵寒梅。
原来有些羁绊,真的能跨越生死轮回,在每个世世代代里,以不同的形式,固执地存在着。
“我也有东西给你。”林风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打开时里面是块打磨光滑的墨玉,上面用守盏人血脉画着个简单的阵法——那是李老头教他的“护心阵”,能在危急时挡下致命一击。“这个你带着,清霄宗的人要是敢追来……”
“他们不敢。”苏清寒接过墨玉,贴身塞进衣襟,感受着玉石贴着心口的微凉,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唇角飞快地碰了一下,像雪花落在皮肤上,轻得几乎没有触感,却让两人都僵住了。
风还在吹,云海翻涌如浪。
“这也是誓的一部分。”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声音轻得像叹息,“九世同归,少一世,都不算。”
林风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望着崖壁上鲜红的刻字,忽然觉得,那些缠绕了他们九世的宿命,好像在这一刻,真的有了不一样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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