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团从他外套口袋里悄悄飘了出来，散发着柔和却充满悲伤意味的微弱光晕，不安地、一下下蹭着他微凉的手背，
小云团的奶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大人，凌澈他……】
林砚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光屏上的文字和图片，一遍，又一遍。
仿佛要透过那些冷静陈述的字句，看到那个青年最后独自走向大桥的决绝身影。
他想起了凌澈最后那个灿烂到近乎燃烧的笑容，想起了他说“真的很开心”时。
那双亮得惊人、却仿佛映照着生命最后火光的眼睛……
那看似轻松平静的语气之下。
原来藏着的是如此彻底的、与这个世界告别的、孤注一掷的决心。
林砚秋没有流泪，但一种深沉的、复杂的情绪如同浓稠的雾霭般迅速笼罩了他澄澈的眼眸。
有对庞德及其党羽余毒更深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愤怒。
有对生命如此脆弱易碎的深切惋惜。
有倾尽全力改变大局、却终究未能挽留住某一个具体生命的、沉重的无力感。
但最终，这些翻滚的情绪，都缓缓沉淀，化为了一种沉重的、带着痛楚的敬意。
对凌澈最终选择的尊重。
对他以如此惨烈而清醒的方式，为自己波澜起伏却又充满悲剧色彩的一生，亲手划下句号的尊重。
他赢了这场针对庞大黑暗势力的战争，扫清了盘踞已久的罪恶，建立了新的秩序，推动了变革，却终究……
没能救下每一个被那黑暗彻底侵蚀、从内部早已崩塌的灵魂。
阳光普照之下，总有些角落的阴影 早已将内里吞噬殆尽。
只留下一具遵循着最后意志、走向既定终局的空壳。
有些伤害，是无法逆转的。
谢沉舟无声地靠了过来。
他敏锐地扫过林砚秋光屏上那令人窒息的内容，冷峻的眉宇间也掠过一丝沉郁的阴影。
他没有多问，也不需要多问。
他只是伸出手，强势却又不失温柔地将林砚秋揽入自己怀中，温热干燥的掌心带着安抚的力量，轻轻覆上他微凉的后颈。
“这不是你的错。”谢沉舟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异常坚定，“你给了他真相和尊严，给了他亲手终结噩梦的机会。这或许是他挣扎到最后，唯一真正想要、也是他唯一能为自己争取到的东西。”
他顿了顿，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他选择了自己的结局，这本身，就是一种反抗。”
林砚秋顺从地靠进那具温暖而结实的胸膛。
他将额头轻轻抵在谢沉舟的肩窝，闭上眼睛。
他轻轻吐出一口绵长而压抑的气息，声音有些发闷，带着罕见的疲惫：
“我知道。只是……这代价，太沉重了。”
谢沉舟伸出手遮住了林砚秋的眼睛，“我会找人安排好凌澈的后事。”
林砚秋点了点头，“将他和跟江述的墓碑放一起吧。”
窗外，川城的天光依旧明亮，这座庞大的城市在崭新的秩序下高效地运转，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一场席卷星盟的风暴结束了。
它带来了迟到的正义，洗刷了蒙冤的污名，也带走了一个勇敢、坚韧却早已被摧毁、最终选择以决绝方式控诉一切的灵魂。
历史的车轮依旧滚滚向前。
而有些故事，则带着所有的爱恨、挣扎、不甘与最终的了悟。
永远定格在了那个关于禹城、关于四季如春的阳光、关于再也无法回应的“再见”的传说里。
*
实验室位于omega联盟川城分部附属研究中心的最深处。
厚重的合金门需要虹膜、声纹及动态密码三重验证才能开启。
谢沉舟与林砚秋在陆川及几名气息内敛的护卫陪同下，无声地穿过最后一道气密门，步入核心研究区。
谢沉舟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西装，与周围纯白、银灰的科研环境格格不入。
他周身那股久居上位的冷冽气场，瞬间让原本专注于各自实验台和计算机前的白大褂研究员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恭敬地致意。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触及谢沉舟身边那位过分年轻、容貌昳丽得近乎失真的林砚秋时。
恭敬之中，难以抑制地掺杂了惊讶与探究。
林砚秋今天特地穿上了银灰色的联盟顾问制服。
少了几分庄重，反倒更衬得他肤色白皙。
再加上林砚秋的眉眼精致，尤其是他眉宇间还带着一丝似乎未褪尽的慵懒倦意，与这里严谨、高速运转的科研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就是那位谢总的伴侣，近期搅动风云的“林顾问”？
研究员们心中闪过类似的念头。
出于礼貌和对谢沉舟的敬畏，无人敢表露任何不敬。
但那种潜意识的、源于学术领域自持的疏离与不易察觉的轻视，却不会因为林砚秋的身份有一丝的磨灭。
他们微微颔首后，便大多重新埋首于自己的工作，并未对这个看起来更像是来“参观”的漂亮年轻人投注过多关注。
林砚秋对这一切洞若观火。
他快速而有效地掠过一排排闪烁的仪器屏幕、复杂的玻璃器皿以及每个人脸上的神情。
无声地收集着数据，评估着这个号称联盟顶尖实验室之一的真实成色。
就在这片因他们到来而略显凝滞、暗流微动的寂静中。
一个略显狼狈的身影猛地从一堆嗡嗡作响的低温离心机后窜了出来，打破了平衡。
是徐瑾年。
他依旧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白大褂上溅着几处可疑的污渍，头发乱糟糟地翘着，眼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
但与之前的颓唐不同。
此刻他的眼睛里迸发出近乎狂喜的光彩，死死锁定在林砚秋身上，仿佛在无边沙漠中看到了绿洲。
徐瑾年：“林同学，不！林顾问，天才！！你终于来了，你终于看见我给你光脑发的信息了吗？”
他几乎是扑过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破音。
完全无视了旁边谢沉舟瞬间蹙起的眉头和骤然降温的气场。
徐瑾年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抓林砚秋的手臂，被林砚秋微不可察地侧身避开了大半，只虚虚擦过衣袖。
“快，快帮我看看这个！”徐瑾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仪态，直接将手里握着的、边缘有些磕痕的超薄平板电脑塞到林砚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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