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痛彻心扉，谎言如刃
襄阳守府，密室之内。
夜明珠柔和的光辉驱散了黑暗，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压抑。林霄躺在柔软的锦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丝被，只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黄药师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紧握着他一只冰凉的手，不断地将精纯温和的内力渡入他体内，梳理着那些被药物摧残过的经脉。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
终于，林霄长而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夕阳色的眼眸初时还带着迷茫与虚弱，焦距缓缓凝聚，对上了黄药师布满血丝、写满焦虑与痛楚的双眼。
“药师…”他声音沙哑微弱，如同蚊蚋，下意识地想动一下，却立刻牵动了某处难以言喻的、隐秘而钝痛的不适感，让他轻轻蹙起了眉头。
这种不适感陌生而令人不安，不仅仅是内力滞涩的虚弱，还有一种…身体被过度使用的、难以启齿的酸痛，尤其是腰腹和…
林霄的眼神瞬间变了。那抹迷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近乎冰冷的探究。他猛地想要坐起身，却因虚弱和那处的疼痛而跌回榻上，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别动！”黄药师连忙扶住他，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受了内伤，经脉受损，需要静养。”
林霄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夕阳色的眼眸死死盯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人心最深处的隐秘。他感受着身体内部那清晰无比的异样感，某些破碎的、模糊的、令人极度不适的记忆碎片似乎要挣扎着冲破药物的阻碍…
被强行灌下的冰冷液体…粗鲁的触碰…撕裂般的痛楚…压抑的喘息…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锦被，指节泛白。
“药师…”他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我…是怎么回来的？金人…他们对我做了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冰冷而沉重。
黄药师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看着林霄那双试图保持冷静却已然泄露出一丝惊惶和屈辱的眼睛，所有的谎言都堵在了喉咙口，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鲜血淋漓。
他该如何说？他怎能说出口？难道要告诉他，他视若性命、骄傲无比的霄霄，没有被金人侮辱，却被自己一时心软留下的、如同蝼蚁般的欧阳克给…
那个事实本身，就是一把最残忍的刀，会彻底摧毁霄霄！
不！绝不能说！
电光火石间，黄药师做出了一个痛苦到极致的选择。他必须撒谎！必须将这一切归咎于金人！至少…至少这样，霄霄的恨意与屈辱能有明确的目标，而不是承受那更加不堪的、来自信任之人背后捅刀的绝望！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中翻涌的血色与泪意，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声音的平稳，甚至刻意注入了一种沉痛与愤怒：“霄霄…别怕…你已经安全了。”他握紧他的手，指尖冰凉。
“是我把你从金人手里抢回来的。”他避开林霄的视线，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仿佛这样能增加谎言的可信度，“那些畜生…他们给你下了极厉害的迷药和…和一些下作药物…想将你献给金国皇帝…”
林霄的瞳孔微微收缩，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黄药师感受到他的颤抖，心如刀绞，却不得不继续往下说，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凌迟自己：“我找到你的时候…你…你已经被他们…”他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最终化作一声充满了无尽恨意与痛苦的喘息，“…是我不好…是我去晚了…霄霄…对不起…”
他将脸埋进两人交握的手掌中，肩膀微微抖动，那压抑的、充满了真实痛苦的情绪，完美地掩饰了谎言背后的真相。
密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霄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夕阳色的眼眸望着密室顶部的夜明珠，目光空洞而遥远，仿佛失去了所有焦点。
原来…是这样…
是金人…
身体内部那令人作呕的酸痛感和那些模糊的屈辱记忆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了实质的、冰冷刺骨的恨意。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
黄药师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绝望的、毁灭般的气息，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宁愿霄霄哭出来、骂出来，甚至打他杀他，也好过现在这样死寂的沉默！
“霄霄…你说句话…别这样…”黄药师的声音带上了哀求，他慌乱地抚摸着林霄的脸颊，试图温暖那冰凉的肌肤，“看着我…霄霄…”
良久，林霄才缓缓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情绪都被冻结在最深处。他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抽回了被黄药师握住的手。
“出去。”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
“霄霄…”
“我让你出去！”林霄猛地提高了声音，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尖锐，夕阳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对黄药师露出了近乎厌弃的厉色，“现在！立刻！出去！”
黄药师被他眼中的厉色刺痛，心如刀割，却不敢再刺激他。他知道，霄霄需要独自消化这巨大的屈辱和创伤。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缓缓站起身，一步步退向门口，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就在他即将退出密室时，林霄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
“查清楚是哪个金国皇室。我要他…生不如死。”
黄药师脚步一顿，心脏再次狠狠抽搐，喉咙涌上更浓重的血腥味。他背对着林霄，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好。”
密室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
门内，林霄猛地侧过身，将脸深深埋入锦被之中，单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却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喘息。
门外，黄药师背靠着冰冷的石门，缓缓滑坐在地，将脸埋入掌心，肩膀剧烈地耸动，无声的泪水混合着无尽的痛苦与悔恨，汹涌而出。
一个用谎言编织的残酷真相，一个背负着更大罪恶的秘密。
两人之间，仿佛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如同丧家之犬，在荒野中疯狂逃窜，却不知，更恐怖的命运，正在前方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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