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町的宅邸，难得被午后暖融融的阳光填满。周长安刚结束与诸葛故里关于“蜂巢”能量脉冲最新分析的通话，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她揉了揉眉心，正准备去厨房给自己泡杯茶，门铃却清脆地响了起来。
透过可视门禁，她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周瑾。少年穿着帝丹高中的制服，身姿挺拔，黑发柔软，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手里还抱着一个看起来像是装着小蛋糕的纸盒。
周长安有些意外，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学校。她按下开门键，玄关的门无声滑开。
“长安姐。”周瑾走进来，声音比平时略微低沉，带着这个年纪男生变声期特有的微哑。他换好拖鞋，将手中的纸盒递过来，动作略显拘谨，“今天家政课做的……戚风蛋糕，想给你尝尝。”
周长安接过还带着些许温热的纸盒，打开看了看，金黄色的蛋糕蓬松柔软，散发着甜香。“谢谢，看起来很不错。”她笑了笑，引着他走向客厅，“这个时间回来，学校没事了吗？”
“嗯……下午是自习课，我请了假。”周瑾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随意披散在肩头的白色长发上，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周长安将蛋糕放在茶几上，去厨房泡了两杯红茶端过来。氤氲的热气带着佛手柑的香气，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腾。
周瑾没有去动茶杯，也没有看蛋糕，他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得近乎僵硬，仿佛在参加什么重要的仪式。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周长安。
“长安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有话想对你说。”
周长安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看着少年异常认真的神情，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她没有打断，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我知道，我的生命是你给予的。没有你，我可能早就随着诺亚方舟一起消失了，或者永远困在数据的牢笼里。”周瑾的语速有些快，似乎怕慢下来就会失去勇气，“你给了我新的身体，新的身份，新的生活……你保护我，教导我，让我能像普通人一样学习，成长……我……我非常感激你。”
他停顿了一下，呼吸有些急促，脸颊也泛起了一层薄红：“但是，长安姐，我对你的感情……不仅仅是感激。我……我喜欢你。不是对姐姐的喜欢，是……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终于说出来了。周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又更加紧张地看着周长安，等待着她的回应，眼中充满了希冀与不安。
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周长安看着眼前这个由自己亲手“创造”并引入人世的少年，他眼中的情感真挚而炽热，如同未经世事的雏鸟，将全部的信赖与爱慕系于一人之身。她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她放下茶杯，目光平静而温和地迎上周瑾紧张的视线，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不容错辨的拒绝：
“小瑾，谢谢你的心意。但是，我无法接受。”
周瑾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脸色微微发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周长安接下来的话语打断。
“我帮助你，引导你，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才华和潜力，也因为你当时的处境让我无法袖手旁观。”周长安的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理性的疏离，“对我来说，你更像是需要我照顾和引导的弟弟，一个重要的伙伴。我对你，没有超出这份情谊之外的感情。”
她看着周瑾瞬间失落甚至有些受伤的眼神，继续说道：“而且，小瑾，你现在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的世界应该更广阔，去接触更多同龄的人，经历更多属于你这个年纪的情感。将这份雏鸟般的情愫投射在我身上，对你并不公平，也并非真正的爱情。”
周瑾低下头，紧紧抿着嘴唇，手指用力地攥住了制服裤子的布料。他感到一阵难堪和失落，仿佛满腔的热情被一盆冰水浇灭。
“我……”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真的不行吗？是因为……我原本不是人类？还是因为……我比你小？”
“与那些无关。”周长安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然，“仅仅是因为，你不是我心中所期待的那个人。我的道路，我所背负的东西，注定了我的感情无法轻易交付。而你，值得拥有更简单、更纯粹的未来。”
她站起身，走到周瑾身边，轻轻拍了拍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动作带着长辈般的安抚：“把这份心意，当作成长路上的一段珍贵记忆吧。你会遇到真正适合你、能与你并肩同行的人。”
周瑾沉默了许久，最终，他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但眼神已经勉强恢复了平静，只是那深处的失落依旧清晰可见。他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我……我明白了，长安姐。对不起，说了让你困扰的话。”
“不用道歉。”周长安温和地说，“能坦诚表达自己的感情，是勇敢的表现。只是，我们需要看清彼此真正的位置。”
周瑾点了点头，站起身：“那……我先回房间了。蛋糕……你记得吃。”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客厅，回到了二楼属于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周长安站在原地，看着少年仓促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茶几上那盒精致的戚风蛋糕，轻轻叹了口气。
拒绝是必然的选择。且不说她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单是她自身所处的险境、肩上背负的重担，以及那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理清的未来，就注定了她无法回应这样一份纯粹而沉重的爱慕。
周瑾需要的是更广阔的天空，而不是困守在她这片充满风暴的海域。
她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红茶，走到窗前。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色，与室内刚刚发生的、带着青春酸涩的告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的航向早已注定，充满了未知的暗礁与汹涌的暗流。而周瑾，这只她亲手引入人世的雏鸟，应该飞向更光明、更安全的彼岸。
只是，在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或许也残留着一丝对于这份纯粹心意的、微不可查的惋惜。
但路，总要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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