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来!”
冰冷的命令,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狠狠扎进我混乱的心神。凌昊的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刺穿我的身体,死死锁在我下意识护住的胸口。那里面,母亲染血的木簪正发出微弱却执拗的嗡鸣,如同绝望的哀泣,与地上那邪恶的阵法残片遥相呼应。
我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连退数步,后背重重撞上一棵焦黑的树干,退无可退。牙齿咯咯作响,一个字也说不不出来。
完了……全完了……
母亲的遗物,我视若性命、苦苦隐藏的最后的念想,竟然……竟然与这邪恶阴毒的噬魂阵有关联?!
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冲击和恐惧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我吞没。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嗡鸣声和心脏疯狂擂鼓的巨响。
凌昊一步踏前,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山岳,沉甸甸地压下来,几乎让我窒息。他不再多言,眸中寒光凛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直取我紧捂的胸口!
“不——!”我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扭身躲避,双手死死地护住内襟口袋,仿佛那里面藏着的是我最后一丝生机。
他的指尖带着冰冷的劲风,擦着我的衣襟掠过,落了个空。
一击不中,凌昊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看着我如同濒死小兽般惊惶绝望、拼死抵抗的模样,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翻涌的震惊和锐利似乎被某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稍稍冲淡了一丝。但那探究的决心丝毫未减。
“由不得你。”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左手并指如剑,隔空一点!
并非攻击我,而是点向地上那块仍在与木簪共鸣的阵法残片!
嗤!
一道极细的金色流光没入残片,其上那个模糊的灼烧印记骤然亮起一瞬,发出更加清晰的嗡鸣!
与此同时——
嗡!!!
我怀中的木簪如同被彻底激活,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尖锐的悲鸣!一股灼热感瞬间透出衣料,烫得我胸口皮肤一阵刺痛!
我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护着胸口的力量出现了一丝缝隙。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间隙!
凌昊的右手再次探出,速度更快,角度更刁钻,精准地避开了我徒劳的格挡,指尖轻轻一勾一挑——
那根我视若性命、紧贴内襟藏放的、母亲染血的木簪,便被他轻而易举地取了出来,落入他的掌心。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我僵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眼睁睁看着母亲的遗物落入他手,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绝望。
完了……
凌昊并未立刻查看木簪,他的目光先是极其锐利地扫过我瞬间失神、面无人色的脸,眸中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波动。随即,他才低下头,看向掌心那根断裂的、沾染着暗沉血迹的木簪。
他的眉头瞬间锁紧。
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木簪上那些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他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随即,他的目光定格在木簪尾端断裂处——那里,除了断裂的痕迹,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极其微小的、与周围木质截然不同的、焦黑的碎屑,若不仔细查看,几乎与血迹融为一体。
而这一点碎屑,正与他脚下那块阵法残片的气息,同出一源!
他猛地蹲下身,将木簪断裂处靠近那块仍在微微嗡鸣的残片。
嗡鸣声瞬间变得更加清晰、急促!仿佛失散已久的部件终于重逢!
凌昊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骇然的神色!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再次射向我!
“这血迹……这残留的阵法碎片……”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前所未有的锐利,“你母亲……她不是被擒?!她是破坏了此阵?!她因此才……”
他的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入我的天灵盖!
母亲……不是被擒?是破坏了阵法?所以才……
巨大的信息量瞬间冲垮了我摇摇欲坠的神智。我瞪大了眼睛,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茫然地、绝望地看着他,看着他手中那根仿佛燃烧着罪证火焰的木簪。
所以……所以母亲留下的不是简单的遗物,而是……她与这邪恶阵法对抗的证据?!所以木簪才会与残片共鸣?!所以那些黑影……不是简单的抓捕,而是…… 灭口?!或者是为了夺回被破坏的阵法核心?!
为什么?!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到底卷入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凌昊死死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确认最后的答案。当他看到我眼中那全然不似作伪的、几乎崩溃的茫然和震惊时,他眼中的骇然和锐利渐渐被一种极其沉重的、复杂的了然所取代。
他明白了。明白了我对此确实一无所知。
他缓缓站起身,掌心紧紧握着那根木簪,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再次低头看向木簪,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要透过那血迹和碎片,看清所有被掩埋的真相。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间只剩下风吹过焦黑树枝的呜咽,以及我粗重而压抑的、近乎哽咽的喘息声。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再次抬眼看向我,那双黑眸中的冰冷和审视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极其微妙的、仿佛透过我在看什么别的沉重事物的……悲悯?
“你母亲,”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绝非寻常狐妖。她所为之事,所涉之深,远超你我想象。”
他将那根染血的木簪,极其郑重地、小心翼翼地,递回到了我的面前。
“收好。”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度,“此物……至关重要。或许,是揭开一切的关键。”
我颤抖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看着他递回来的木簪,看着他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夺走它?没有因此认定我与邪阵有关?反而……将它还给了我?还告诉我……它至关重要?
巨大的逆转让我完全不知所措,只是本能地、小心翼翼地伸出颤抖的双手,如同接过于钧重担般,重新将母亲的木簪紧紧捧回掌心。
那冰冷的木质贴着皮肤,残留着他指尖的一丝微凉,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凌昊收回手,目光再次扫过这片狼藉的林地,眸中寒光重现,却不再是针对我。
“蚀魂宗……噬魂阵……”他冷声低语,杀意凛然,“此事,绝不会就此罢休。”
他转头看向我,眼神已然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与决断,但那冰冷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走。”他言简意赅,“此地不宜久留。”
他不再多言,转身便向林外走去。
我愣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失而复得的木簪,感受着其上仿佛更加沉甸甸的重量,和那份与他之间突如其来、却又心照不宣的沉重秘密,心脏依旧狂跳不止,却不再是全然的恐惧。
母亲……你到底做了什么?
而凌昊……他到底……
我深吸一口气,将木簪紧紧攥在心口,抬起头,快步跟上了那道已然融入林间阴影的、挺拔而孤峭的玄色背影。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甚至更加凶险未知。
但手中的木簪,和前方那个男人的态度,似乎为我黑暗的征途,投下了一线微弱却截然不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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