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脚步比陈建国预想的要轻快，像枫溪秋天的风，裹着暖意就撞进了日子里。乐乐盼这一天盼得紧，早在半个月前就把家里的日历翻得卷了边，每天睡前都要趴在书桌前数日子，手指点着 “去枫溪” 的那页，嘴里念念有词：“还有七天，还有六天……”
提前一周收拾行李时，乐乐搬来自己的小行李箱，踮着脚把给小丫的粉色枫叶玩偶放在最上层 —— 那是他在镇上玩具店挑了半个钟头的，玩偶裙子上缝着细碎的红枫刺绣，头顶的枫叶发箍还沾着他偷偷喷的橘子味香水，“这样小丫妹妹闻到，就像我带了橘子给她吃”。他又把自己的枫叶风筝小心地塞进侧面的兜袋，风筝线绕在一个枫果壳做的线轴上，那是陈建国教他做的，“小丫妹妹肯定没见过这样的线轴，我们一起放风筝，肯定飞得最高”。收拾到最后，他还从抽屉里摸出三颗水果糖，裹在油纸里塞进玩偶的口袋，“这是我最爱的橘子糖，分一颗给小丫，一颗给赵二柱叔叔，还有一颗我们一起吃”。
出发那天，天还蒙着层淡青的雾，鸡叫刚过第一遍，乐乐就从梦里笑醒了 —— 他梦到和小丫在枫树林里追着枫叶跑，手里的风筝飞得比枫树还高。摸了摸枕边的粉色玩偶，确认没丢，他光着脚就跑到陈建国和林慧的房间，小手攥着父母的衣角晃：“爸！妈！天亮啦！我们快去找小丫妹妹！” 灯光下，他的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光，小熊睡衣的衣角还沾着根枫毛，那是前晚抱着玩偶睡觉蹭上的。
陈建国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触到孩子柔软的发顶，忽然想起自己当年在枫溪盼回家的模样 —— 原来牵挂真的会遗传，像枫溪的枫树，把根扎在心里。他起身去搬给村民的礼物，每个包裹都透着心思：给赵二柱的新医术书，特意让书店老板用枫木片做了封面，边角磨得光滑，怕磨破赵二柱的手；给李老郎中的城里药材，用枫香绒布缝了防潮袋，袋口绣着片小枫叶，记得李老郎中说过 “枫香能护药材”；给王婶的靛蓝色布料，选的是比上次做布鞋更软的棉料，还带了两团白色棉线，“王婶纳鞋底费线，这个更结实”；给李大婶的蜂蜜，装在玻璃罐里，罐盖贴了张乐乐画的枫叶小画，“李大婶看到肯定高兴”。
车子驶出枫林场时，天边刚染出一抹橘红。乐乐扒着车窗，小脑袋随着路边的树来回转，时不时问陈建国：“爸，枫溪的枫叶是不是比我们林场的更红呀？小丫妹妹会不会早就去村口等我们了？” 林慧坐在旁边，给乐乐剥了个橘子，乐乐咬了一半就攥在手里，“这个留给小丫，她肯定没吃过这么甜的橘子”。三个多小时的路程，乐乐没歇过嘴，翻来覆去讲着要和小丫做的事：捡最红的枫叶、跳枫叶舞、教她放风筝，连梦里的场景都翻出来讲了两遍。
快到枫溪入口时，陈建国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枫香 —— 混着阳光的暖，像块软乎乎的糖裹住鼻尖。“乐乐，你看！” 他指着前方，一片火红的枫树林从路边蔓延开，阳光穿过叶缝洒在地上，像铺了层碎金红毯，风一吹，枫叶 “沙沙” 落，有的飘到车窗上，留下片浅红的印子。乐乐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拍着车窗喊：“是枫溪！是枫溪的枫树！小丫妹妹肯定在里面！”
车子刚拐进枫溪村口，就见两个身影站在老枫树下：赵二柱穿的还是那件蓝色粗布褂子，袖口补着片枫叶纹的补丁（那是王婶去年帮他补的），手里攥着竹笛，笛孔里还塞着片干枫叶；小丫穿了件粉色棉袄，领口别着陈建国送她的那片枫叶，脖子上的枫叶项链晃来晃去，怀里的旧枫叶玩偶用红绳系在手腕上，怕被风吹走，正踮着脚往路上望，一看见车子就挥着小手跳：“是乐乐哥哥！是陈叔叔的车！”
“陈先生！你们可算来了！” 赵二柱跑过来，粗糙的手接过陈建国手里的礼物袋，指节因为用力有点发红，“俺们昨天傍晚就见老井的水发红，张村长说‘这是建国要来了’，俺和小丫今早天没亮就来村口等，怕错过你们”。小丫已经跑到乐乐身边，把旧枫叶玩偶举到他眼前，玩偶的耳朵上还别着片新鲜枫叶：“乐乐哥哥！你看！这个玩偶我每天都抱睡觉，还给它戴新枫叶！”
乐乐赶紧从行李箱里抱出粉色玩偶，递到小丫手里，又从口袋里掏出油纸包的橘子糖，剥了一颗塞进她嘴里：“小丫妹妹，这个玩偶给你，还有橘子糖，可甜了！” 他又摸出粉色发卡，踮着脚想给小丫戴上，小丫乖乖地仰起头，发卡上的小珍珠蹭到她的脸颊，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乐乐哥哥！这个发卡真好看，我要戴着它去捡枫叶！”
正说着，村民们都围了过来。王婶拉着林慧的手，她的手粗糙却暖，掌心还带着刚纳完鞋底的温度，另一只手拎着个布包：“林慧嫂子，俺给你做了双新布鞋，这次鞋底缝了双层枫香绒，冬天穿不冻脚，还晒了枫果干，装在里面了”。李大婶端着个瓷碗挤过来，碗边印着片小枫叶（是李老郎中家传的旧碗），里面盛着琥珀色的枫糖膏：“乐乐，快尝尝！俺特意多加了点蜂蜜，甜不齁嗓子，你上次说爱吃，俺多做了些”。
陈建国把礼物一一分给大家：给张村长的林场管理资料，封面上贴了张枫林场的照片，“您看看，这是我们林场的新树苗，或许能给枫溪的林场做参考”；给王屠户的城里酒，装在陶坛里，“王叔，这个酒度数不高，冬天喝暖身子”；给其他村民的糖果和小玩具，乐乐也凑过来帮忙递，每个拿到礼物的村民都笑得眉眼舒展，晒场上的枫叶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晃，红光落在每个人脸上，暖融融的。
“建国，别站着了，晒场的枫果饼都快凉了！” 张村长笑着招呼大家，晒场上的木桌早就摆好，桌布是王婶织的枫花纹粗布，上面摆着冒着热气的枫果饼、浅红色的枫果酒，还有一大碗红烧肉 —— 用的正是王屠户上次塞给陈建国的腊肉，肉皮炖得发亮，飘着股浓郁的香。李老郎中坐在石桌旁，手里捧着赵二柱递来的医术书，书页里夹着陈建国上次留的草药标本，见陈建国过来，他指着书里的方子笑：“建国，你看这个治咳嗽的方子，和俺们枫溪的枫糖膏配着用，效果更好，俺正想记下来给二柱呢”。
“李老郎中，这个您拿着”，陈建国递过药材袋，“这些都是城里药房最好的药材，您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以后要是缺，我再给您带”。李老郎中打开袋子，摸了摸里面的当归，又闻了闻黄芪，眼里满是欢喜：“有用！太有用了！枫溪缺这些药材，上次有个村民咳嗽，俺们都没黄芪配药，这下可好了”。
这边说话的工夫，乐乐和小丫已经跑到枫树林里。乐乐拽着风筝线，小丫帮他举着风筝，风一吹，枫叶形状的风筝就飞了起来，越飞越高，线轴在乐乐手里转得飞快。“乐乐哥哥，你好厉害！” 小丫拍着手跳，两人追着风筝跑，捡了满手的红枫叶，乐乐还把一片最大的枫叶插在小丫的发卡上：“这样小丫妹妹就像枫叶小仙女啦！” 笑声裹着枫香，飘得满村都是。林慧坐在王婶和李大婶中间，手里拿着王婶刚纳好的布鞋，听她们讲枫溪的新鲜事 —— 赵二柱最近学会了熬新的草药膏，小丫帮济世堂晒草药时还认全了十种草药，张村长新种的枫树苗活了大半，说等春天让陈建国来看看。
中午吃饭时，张村长端起酒杯站起来，枫果酒在杯里晃着浅红的光：“来！俺们敬建国一杯！谢谢建国心里记着俺们，还带家人来看俺们！也祝建国和林慧嫂子、乐乐，日子过得像枫溪的枫叶一样红，像枫果酒一样甜！” 村民们都站起来，赵二柱举着杯子大声应和，小丫举着枫果饼和乐乐的杯子碰了碰，饼渣掉在衣服上，两人笑得前仰后合。林慧给王屠户夹了块红烧肉：“王叔，您的腊肉炖出来真香，比我平时做的好吃多了”，王屠户笑得眼睛眯成缝：“喜欢就多吃点，下次你们来，俺再给你们留块大的”。
下午的阳光变得温柔，陈建国带着林慧和乐乐去了老井边。老井的水还是那么清，映着头顶的枫叶，像把整片枫树林都装进了井里，风一吹，叶子落在水面上，像艘艘红色的小船慢慢漂。乐乐蹲在井边，小手刚要碰到水面，就被陈建国拉住：“井水很暖，像枫溪的人一样，你摸的时候轻一点，别惊到它”。乐乐乖乖地用指尖碰了碰，然后抬头看着陈建国：“爸，你就是从这里回来的吗？这里真的能看到枫溪的人吗？”
陈建国从怀里掏出怀表，放在井口边。怀表忽然亮了，红光映在井水里，渐渐分出两个画面：左边是枫溪的老井，村民们围着他们唱《枫溪谣》，小丫举着枫叶玩偶在笑；右边是枫林场的老井，乐乐举着风筝跑，林慧站在旁边拍手。怀表里传来赵二柱的声音，带着点笛音的颤：“陈先生，以后想俺们了，就来枫溪，俺们永远给你们留着枫叶灯笼，留着枫果酒”。
“谢谢你们”，陈建国对着怀表轻声说，指尖蹭过表盘上的枫叶纹，“我们会经常来的，枫溪的暖，我们记一辈子”。
夕阳西下时，天边染成了金红色，枫溪的枫叶被镀上了层暖光，落在身上像裹了层薄绒。村民们送他们到村口，小丫拉着乐乐的手不肯放，偷偷塞给他一片新鲜的红枫叶，叶子上还带着点露水：“乐乐哥哥，这个给你，你想我的时候，就看它，它和枫溪的枫叶一样红”。乐乐也从口袋里摸出颗会发光的小弹珠，塞给小丫：“这个给你，晚上放在枕头边，像星星一样亮，你想我了就看它”。
车子开动时，赵二柱拿起竹笛吹起了《枫溪谣》，笛声裹着枫香，飘在风里，跟着车子走了很远。乐乐趴在车窗上，挥着手喊：“小丫妹妹！赵二柱叔叔！我们春天还来！” 陈建国回头看，村民们还站在老枫树下挥手，枫叶灯笼已经亮了，像串暖红的星星挂在村口。他把怀表贴在胸口，怀表的红光透过衣料映出来，和林慧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风里的枫香还没散，陈建国忽然想起爷爷当年说的话：“心里装着暖的人，走到哪里都有家。” 是啊，枫溪早就是他的另一个家了 —— 这里有牵挂他的人，有他记挂的暖，不管走多远，不管遇到什么难，这份暖都会像怀表的红光一样，陪着他，照着他，让他在人生的路上，永远有勇气，永远有底气，永远活得像枫溪的枫叶，红得热烈，暖得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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