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念祖父母的骸骨被小心地收敛在一口临时找来的薄棺中。当棺盖合拢的那一刻,一直瘫坐在地、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吴根生,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那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一声轻响,彻底碎裂了。
小满没有急于安排后续,她让众人在寨子里暂时休整,自己也需要时间恢复过度消耗的心神与力量。净化“血藤”的过程,尤其是最后那冒险的“共感”,对她的精神负荷极大。她坐在借宿的吊脚楼里,闭目调息,黄金锁片反馈来的精纯力量温养着她的经脉,脑海中却不时闪过吴家那悲惨的记忆碎片,让她心中沉甸甸的。
仇恨的力量如此可怕,能扭曲人性,侵蚀地脉,制造出“血藤”那样的怪物。而化解它,需要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直面痛苦的勇气、深入深渊的理解,以及一份寻求救赎的坚定意志。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将苦泉寨染上了一层悲壮而温暖的色调。寨子里另外几户几乎与世隔绝的老人,似乎也感应到了那股笼罩寨子数十年的阴冷气息的消散,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出家门,站在自家破败的门口,茫然地望向山壁方向,又看向小满他们借宿的地方,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些许不同于麻木的光芒。
就在这时,吴根生拄着那根竹杖,步履蹒跚地,主动走了过来。他依旧佝偻着背,脸上刻满了疲惫与沧桑,但那双眼睛里,疯狂与死寂褪去后,露出的是更加深沉的、如同燃尽后的灰烬般的平静,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停在楼前,没有进来,只是看着坐在火塘边的小满,嘶哑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轮摩擦:
“你……昨天说的……补偿……还算数吗?”
小满睁开眼,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算数。龙家亏欠吴家的,我们愿意承担。”
吴根生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积攒力气,然后缓缓道:“我不要钱……也不要物……”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向寨子中央那口干涸的池子,以及周围破败的田地。
“把这寨子……这口泉……弄活。让剩下这几个等死的老家伙……能喝上干净水,能在死前……再吃几口自己种出来的粮食。”
他的要求,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没有为自己索取任何东西,而是指向了这片生养他、也被他间接诅咒了的土地。
小满看着他,心中触动。这或许是他残存的、对故乡最后的一点责任与眷恋,是仇恨灰烬之下,唯一没有完全熄灭的火星。
“好。”小满没有丝毫犹豫,郑重承诺,“我答应你。龙家会负责引活泉水,清理土地,帮助苦泉寨恢复最基本的生机。”
吴根生深深地看了小满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残留的恨,有释然的解脱,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认可?他没有说谢谢,也没有再说任何话,只是转过身,拄着竹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了自己那栋孤零零的吊脚楼。
第二天,小满便行动起来。她虽然不精通水利,但黄金锁片对地脉的感知无与伦比。她围绕着寨子仔细探查,很快就在后山另一侧,找到了一处被岩石和淤泥堵塞的地下水源脉。在赵启明等人和阿贵叔他们的帮助下,清理了堵塞物,开凿了简易的沟渠。
当清澈的、带着一丝凉意的山泉水,顺着新开的沟渠,汩汩地流入那干涸了不知多少年的池子时,整个苦泉寨仿佛都“活”了过来。
池底湿润的泥土散发出久违的生机,几个寨子里的老人颤巍巍地走到池边,用手捧着那清澈的泉水,老泪纵横。有了水,田地就能重新开垦,寨子就有了延续下去的希望。
小满又动用了一部分龙家的资金,通过官方的渠道,订购了一批耐贫瘠的作物种子和必要的农具,委托附近镇子上的人定期送过来,并留下了一笔钱,作为寨子初步重建的基金。
她没有再去打扰吴根生。她知道,有些伤口,需要时间去慢慢愈合,有些心结,需要当事人自己去解开。
在离开苦泉寨的前一晚,小满独自一人,将吴念祖父母的棺木,安葬在了后山一处向阳、视野开阔的坡地上。没有立碑,只是堆起了一个简单的坟茔。她站在坟前,默默诵念了一段安魂咒。
夜风中,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慰藉的叹息。
离开时,吴根生没有出来送行。但小满能感觉到,在那栋吊脚楼的窗口,有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
那目光里,或许还有恨,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结与放下。
返回雾隐寨的路上,小满胸口的黄金锁片始终散发着温润平和的光芒。吴家血债的化解,带来的反馈是巨大的。她不仅能感觉到自身力量的显着增长,对地脉的感知和引动也变得更加得心应手。更重要的是,锁片本身似乎完成了一次重要的“淬炼”,变得更加通透,与她的联系也更加紧密。
然而,她也清楚,吴家的债只是“罪孽簿”上沉重的一笔,但绝非全部。龙家祖坟的风水局,省城老家的核心凶物,以及隐藏在暗处的“研究会”……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待着她。
但经过苦泉寨这一役,她的心更加坚定。救赎之路虽漫长艰辛,但每一步,都意义非凡,不仅是为了龙家,也是为了那些被罪孽牵连的无辜者,为了脚下这片土地的安宁。
她抚摸着锁片,望向雾隐寨的方向。
下一个目标,又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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