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字从解雨臣干裂的嘴唇里挤出来,轻飘飘的,却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了王胖子和张起灵的心上。
“用你的?”
王胖子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瞪圆了眼睛,那张胖脸上写满了荒谬和难以置信。他一把抓住解雨臣的衣领,因为激动,手上的力道没控制住,引得解雨臣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你他娘的说什么胡话!你是不是被那帮孙子把脑子给打坏了?用你的?你的血是什么?金子做的还是墨水做的?这玩意儿要的是麒麟血!麒麟血你懂不懂?张家人的血!”
他几乎是在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唾沫星子,喷在解雨臣苍白的脸上。
这不是愤怒,是恐惧。
是一种抓住了救命稻草,却发现那稻草比头发丝还细的恐惧。
解雨臣被他晃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那口气又差点散了。他费力地抬起手,抓住胖子粗壮的手腕,轻轻摇了摇。
“胖子……你……你先放开……”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我没疯……咳咳……我知道……我知道要麒麟血……”
张起灵靠在墙边,一直沉默着,但他的目光,此刻却牢牢地锁在解雨臣的脸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翻涌着谁也看不懂的情绪。
王胖子见解雨臣不像是在说胡话,手上的力道松了些,但依旧没有放开,只是语气里的火气降了三分,怀疑却多了七分。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敢说这话?小花我告诉你,现在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这儿没你的戏台子,唱错了词儿是要死人的!我们三个,再加上你,都得死在这儿!”
“我没……没逞英雄……”解雨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沫,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死死地盯着胖子手里的那块木质令牌,“这块令牌……是我外婆……留给我的……”
“你外婆?”胖子愣住了,“你外婆留个张家的令牌给你干什么?难不成你外婆也是倒斗的?还是说……她跟张家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胖子说到最后,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八卦的味道。
解雨臣苦笑了一下,那笑容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显得格外凄惨。
“关系……何止是不清不楚……”
他喘了口气,似乎在积攒力气,准备说出一个埋藏了很久的秘密。
“我外婆……她不姓解……她本家……姓张。”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
王胖子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抓着解雨臣衣领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他张着嘴,眼睛瞪得像铜铃,脑子里一片空白。
姓张?
解雨臣的外婆……姓张?
这他娘的是什么戏文?九门解家的当家,身体里流着张家的血?
“你……你小子别是真被打傻了吧?”胖子结结巴巴地说道,“这玩笑可开不得!解九爷家里的事情,道上谁不知道?怎么可能会跟张家扯上关系?那可是张家!神神秘秘,几百年不跟外人通婚的张家!”
“是真的……”解雨臣的声音依旧虚弱,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不容辩驳的力量,“我外婆……是上一代张家族长的……亲妹妹。”
“放屁!”王胖子脱口而出,但吼完之后,他又觉得不对劲。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了张起灵。
只见张起灵原本靠着墙壁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他看着解雨臣,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发出声音。
解雨臣没有理会胖子的质疑,他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眼神变得悠远而悲伤。
“当年……张家内乱,外婆她……她为了躲避追杀,从本家逃了出来,流落到了长沙。那时候她身受重伤,几乎快要死了,是我的外公,解家的九爷,救了她。”
“后来的故事……就很简单了。我外婆隐姓埋名,嫁给了我外公。她再也没有提过张家的事情,也绝口不提自己的过去。她只是把这块令牌交给了我母亲,告诉我母亲,这是我们家最重要的东西,是……是最后的退路。”
“我母亲……又把它交给了我。她说,如果有一天,解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可以带着这块令牌,去一个地方……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
解雨臣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几乎成了喃喃自语。
“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传说……是个念想。直到……直到我看到它严丝合缝地嵌进了这个凹槽里……我才明白,外婆说的……都是真的。”
整个空间里,只剩下解雨臣粗重的喘息声。
王胖子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这个信息量太大了,大到他那颗平时转得飞快的脑袋,此刻也成了一团浆糊。
解雨臣是张家的外戚?
这事要是传出去,整个道上都得炸开锅!
他呆呆地看着解雨臣,又看了看手里的令牌,最后,把求证的目光投向了张起灵。
“小哥……他……他说的是真的吗?”
张起灵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看着解雨臣,看了很久很久。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探究,还有一丝……了然。
在他恢复的那些破碎的记忆片段中,确实有一段关于家族的记载。
记载中提到,在他爷爷那一辈,有一位天赋极高的族妹,性情刚烈,因不满家族安排的命运,在一场巨大的变故中,叛出了家族,从此下落不明。
家族史书上,对她的记载只有寥寥数笔,最后以『失踪』二字作结。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
没想到……她竟然活了下来,还嫁入了九门。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张起灵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但我的记忆里,确实有过一位……失踪的姑奶奶。”
姑奶奶……
这三个字从张起灵嘴里说出来,王胖子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被刷新了一遍。
他看着解雨臣,眼神变得无比古怪。
“我操……小花,那按这辈分,胖爷我是不是得叫你一声……小师叔?”
“咳咳……”解雨臣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呛得又是一阵猛咳,“都……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这不是玩笑啊!”胖子一脸严肃,“小哥是我过命的兄弟,你又是小哥的……呃,表外甥?还是侄孙?反正不管怎么算,你都比我高一辈啊!”
“别废话了。”张起灵打断了胖子的胡闹,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就算他的血脉里,真的有张家的血。但……那也太稀薄了。”
他看向那个令牌,眼神锐利。
“这种核心暗道的机关,对血脉的纯度要求极高。用他的血去开……后果难料。”
王胖子脸上的嬉皮笑脸瞬间消失了,他紧张地问道:“什么后果?”
“最好的结果,机关没有任何反应,我们被永远困死在这里。”
张起灵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冰,砸在胖子的心头。
“最坏的结果……血脉认证失败,会触发机关的防御机制。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可能是比外面那些怪物……更可怕的东西。”
空气,再一次变得沉重。
如果说刚才,他们面对的是一条需要用张起灵的命去换的生路。
那么现在,他们面前摆着的,是一场九死一生的豪赌。
赌注,是所有人的命。
王胖子沉默了。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沾满灰尘的鞋尖。
他的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疯狂打架。
一个小人说:“赌!必须赌!不赌的话,小哥就死定了!小哥要是死了,天真醒过来,还不把你的皮给扒了!”
另一个小人说:“赌个屁!小哥说了,会触发防御机制!万一引出来个什么大粽子王,咱们几个残兵败将,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到时候死得更快!”
“可是不赌,小哥现在就得放血死!”
“赌了,可能大家一起死!”
“总得试试!万一成了呢?”
“万一不成呢?!”
胖子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感觉自己背上背着的吴邪,似乎又重了几分。
天真……
如果现在,是天真在这里,他会怎么选?
胖子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扫过张起灵,又扫过解雨臣。
一个面无血色,虚弱得仿佛随时会倒下,却愿意为了大家流尽最后一滴血。
一个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吐露了足以震惊整个九门的秘密,提供了一线生机。
还有他背上那个,为了救所有人,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兄弟。
去他娘的!
王胖子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老子什么时候怕过赌命!
从跟了吴邪和闷油瓶开始,哪一次下地,不是在赌命?
七星鲁王宫,赌了!
西沙海底墓,赌了!
秦岭神树,云顶天宫,蛇沼鬼城……哪一次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来的!
以前有天真在,有小哥在,他王胖子可以嘻嘻哈哈地跟在后面,当个冲锋陷阵的打手。
现在,他们俩一个昏迷不醒,一个重伤垂死。
这个家,该他王胖子来扛了!
“赌了!”
一个字,从王胖子的牙缝里挤了出来,掷地有声。
他挺直了腰杆,背上的吴邪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他看着解雨臣,眼神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小花,胖爷我今天就把咱们几个人的命,都交到你手上了!”
他顿了顿,又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
“你要是敢骗胖爷,或者你那外婆的故事是编的,我告诉你,胖爷我就是做鬼,也得跑到你家那戏园子里,把你那台子给拆了!让你唱不成戏!”
解雨臣看着他,虚弱地笑了。
“好……要是我骗了你……我的戏园子……随你拆……”
“行!有你这句话就行!”
王胖子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背上的吴邪放下来,让他靠着墙壁。
然后,他走到解雨臣身边,蹲下身子,从怀里摸出那把用了多年的匕首。
“小花,你自己来,还是胖爷我帮你?”
“我自己……”
解雨臣挣扎着伸出自己那只还算完好的右手。
他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那是一双唱戏、画眉的手,此刻却沾满了尘土和干涸的血迹。
王胖子把匕首递给他。
解雨臣接过匕首,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掌心,狠狠地划了下去。
一道深深的口子裂开,鲜红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
那血,看上去和普通人的血没什么两样。
没有金光,也没有异香。
解雨臣咬着牙,将流血的手掌,慢慢地、坚定地,伸向了石壁上那个嵌着令牌的凹槽。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了。
王胖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张起灵的目光,也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手。
时间,在这一刻,流逝得无比缓慢。
一滴。
两滴。
三滴。
鲜红的血液,滴落在那块古朴的木质令牌上,滴进了那个指甲盖大小的血槽里。
血液迅速地渗入木纹之中,消失不见。
一秒。
两秒。
十秒。
石壁,纹丝不动。
令牌,毫无反应。
周围,死一般的安静。
王胖子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失败了……
果然,还是失败了……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一种巨大的失望和绝望,像是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甚至不敢去看张起灵的表情。
解雨臣的手还在流血,但他脸上的血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坚定,变得黯淡,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对不起……”
他喃喃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愧疚。
“我……”
他话还没说完,异变陡生!
只听“嗡”的一声轻响,那块吸收了血液的令牌,突然绽放出一阵柔和的青光!
光芒虽然不亮,但在这昏暗的地下,却显得格外清晰。
紧接着,那令牌中央的血槽位置,亮起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符文。符文流转,仿佛活了过来一般。
“有……有反应了!”
王胖子失声叫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他眼中的绝望瞬间被狂喜所取代,他激动地抓住解雨臣的肩膀,用力地晃了晃。
“小花!你他娘的看到了吗!有反应了!你外婆没骗你!你小子真是张家的种!”
解雨臣也呆住了,他看着发光的令牌,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然而,张起灵的脸色,却变得比刚才更加凝重。
“不对。”他沉声说道。
“什么不对?”胖子回头问他。
“光……不对。”张起灵死死地盯着那个符文,“张家本家的机关,激活时……应该是金光。”
“青光怎么了?青光就不是光啊?你管他金光银光,能开门就是好光!”胖子不以为然。
可他的话音刚落,那阵青光猛地大盛!
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从石壁的缝隙中渗透出来。
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
“轰隆隆——”
沉重的机括转动声,从石壁的深处传来。
那声音,不像是开门。
更像是……某种沉睡了千年的巨兽,正在被唤醒。
王胖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
“小哥……这……这是怎么回事?”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撑着墙壁站了起来,将那把黑金古刀,横在了身前。
“它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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