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的手停在半空。铁门缝隙里渗出的黑水还在缓缓流动,带着那片绣有茉莉花边的衣角微微晃动。她没有再往前一步。
萧景珩站在她身后,手掌轻轻压在她手腕上。他的手很稳,温度却不高。他低声说:“别碰门缝。”
她点头,收回手。袖中银针已经滑到指尖,她用针尖挑起一滴黑水,仔细看了眼颜色。水珠泛着暗红光泽,像被血浸过又晾干的纸。
这不是普通的污水。
“情人蛊的气息。”她说,“有人用它做过标记。”
“所以这不是陷阱。”萧景珩看着铁门,“是引路。”
话音刚落,铁门内传来一声轻响,像是锁扣松动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还未反应,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
来人手持香囊,脚步不快,走得极稳。他走到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把香囊放在鼻下轻轻嗅了一下,才开口:“你们来得比我预计的慢。”
沈知微看清了他的脸。
裴琰。
她立刻后退半步,银针藏进掌心。这个人她太熟悉了。钦天监时,他总在批折子,用不同的笔迹写同样的内容。他收集她碰过的茶盏、碎纸,甚至毒酒案后留下的瓷片。
可现在,他脸上没有惯常的冷漠,反而透出一种她说不清的情绪。
像是……悲悯。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问。
裴琰没回答,而是从怀里取出一卷青铜封皮的册子,抬手一扔。古册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知微没动。萧景珩也没动。
“北狄秘档。”裴琰说,“二十年前换子计划的原始记录。你们要找的答案,全在里面。”
沈知微盯着那本册子。她知道这种文档不可能轻易出现。越是重要的东西,越不会被人主动交出来。
“你为什么要给我们?”
“因为我不想再等了。”裴琰声音低了些,“我等了二十年,看你们一个个走进局里,没人回头看看是谁点了第一把火。”
他说完,自己走上前,弯腰打开秘档。纸页泛黄,文字密布,全是北狄秘文,普通人根本看不懂。
沈知微正准备运金针激发视觉残影读文,萧景珩却先动了。
他抽出腰间朱砂笔,笔尖划过指尖,一滴血落下去。
血珠碰到纸面的瞬间,整页文字开始扭曲。墨迹翻转重组,最后浮现出两枚图案——一枚是胎记,形状像断开的丝线;另一枚与之相连,位置在颈侧。
沈知微呼吸一滞。
那是她左腕玄铁镯压住的地方。每次脱镯子,都能看见那一小块深色印记。
而另一个胎记的位置,和太后镜中少女面容上的完全一致。
“她们是亲姐妹。”萧景珩低声说,“所以太后不能告诉你真相。一旦她说出口,地宫机关就会启动,整个密道会塌。她只能让你自己找到。”
沈知微没说话。她低头看着秘档上的图案,手指一点点收紧。
原来如此。
难怪太后总在卯时梳妆,难怪她能解开西域锁却解不开她打的死结,难怪她把北狄圣女骨灰掺进先帝棺木……
她在护她。
用沉默护她。
裴琰看着她,忽然笑了下:“你以为她是冷血?她连你小时候摔破膝盖的药膏都留着。但她不能说,也不敢说。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说一个字,你就活不到明天。”
沈知微抬头看他:“你知道这么多,那你到底是谁的人?”
裴琰没答。他只是伸手摸了摸香囊,动作轻柔,像在安抚什么。
就在这时,狼王从暗处冲出,獠牙直逼裴琰咽喉。它低吼着,毛发炸起,浑身肌肉绷紧。
裴琰脸色一变,香囊突然弹出一根细丝。那丝线透明,质地特殊,缠住狼王脖颈就往回收。
沈知微立刻认出材质。
不是傀儡丝,也不是普通绳索。这是北狄祭司专用的“缚魂线”,能锁住活人魂魄,也能控制死士行动。
她迅速后退,银针已对准裴琰咽喉。
“你究竟是谁?”她问。
萧景珩上前一步,声音冷了下来:“你身上有情人蛊的气息,也有缚魂线。你说你在等真相,可你站的位置,正好是触发机关的最佳角度。”
裴琰站着没动。他看着沈知微,眼神复杂。
“我父亲是钦天监叛徒。”他说,“他亲手烧了疫情记录,也杀了七个想揭发真相的同僚。但我没有。我接手香囊那天起,就在找能破局的人。”
他说完,忽然抬手,一把扯断颈间的丝线。
狼王趁机扑上,一口咬在他肩头。鲜血喷出的瞬间,它竟从他体内拽出一支锈蚀的箭矢。
箭尾刻着沈家军徽。
沈知微瞳孔一缩。这支箭,和祭坛下出土的那批完全一样。
“这是我父亲临死前塞进我胸口的。”裴琰跪在地上,咳出一口血,“他说,若有一天你来了,就把这个交给你。他说……他欠沈家一条命,但不敢当面还。”
他抬起眼,看着沈知微:“我父执刀,我执香囊。可我从未碰过你母亲的棺。我也从未让任何人碰她的遗物。”
沈知微没动。她盯着那支箭,又看向秘档上交叠的胎记。
血脉为契。
换子计划需要沈家军血脉作为引子。当年死去的不只是她母亲,还有北狄圣女。两个婴儿被调换,一个入相府,一个入王庭。
而她,就是那个被换进来的孩子。
所以陆沉背上的伤疤会在月圆之夜显现狼图腾,所以萧景珩能闻出她血里的茉莉香,所以谢无涯书房挂着她十二岁的画像……
所有人都早就知道了。
只有她不知道。
裴琰慢慢站起来,肩头还在流血。他没包扎,只是把香囊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重要东西。
“我不是来帮你们开门的。”他说,“我是来告诉你们,门后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要找的真相,也不在秘档里。”
“在哪里?”
“在你自己身上。”他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能破解《百草毒经》?为什么你给傀儡施针的手法,和北狄老祭司一模一样?”
沈知微愣住。
“因为你生下来就会。”裴琰说,“那是你母亲教你的。在你还不会说话的时候。”
他说完,转身走向暗道。脚步声渐渐远去。
走到拐角处,他停下,背对着他们说了最后一句话:
“下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会是你自己。”
人影消失后,铁门前只剩三人。
沈知微低头看着手中的秘档。纸页上的血迹已经开始干涸,但那两枚胎记依然清晰可见。
萧景珩收起朱砂笔,唇角有一道未擦的血痕。他站的位置没变,还是在她侧后方,姿态依旧冷峻,可目光比之前多了几分凝重。
“你相信他的话吗?”她问。
“我相信那支箭。”他说,“也相信你母亲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衣角。”
他走近铁门,伸手摸了摸凹槽边缘。那里有一圈极细的刻痕,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双鱼玉佩才能开门。”他说,“我们现在只有一半。”
沈知微从怀中取出两半玉佩,合在一起。纹路拼接完整,双鱼交尾,栩栩如生。
她正准备将玉佩放入凹槽,忽然听见铁门深处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
很轻,但很稳。
就像有人在门后,静静地写着什么。
喜欢哑女翻身:摄政王的掌心宠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哑女翻身:摄政王的掌心宠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