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划纸的声音还在响。
一下,又一下。
沈知微的手停在铁门前,玉佩捏得更紧。她没动,也没说话。萧景珩站在她身后,呼吸很轻,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圈玄铁镯。
月光从石缝斜照进来,刚好落在陆沉背上。
他靠墙坐着,脸色发白,额头全是冷汗。刚才那一战耗尽了力气,伤口裂开,血已经浸透衣料。阿蛮蹲在他旁边,手里捧着个小陶罐,正往他肩头涂药膏。
就在这时,月光照到他后背的伤疤。
那道旧疤忽然泛起暗红,像被点燃的火线,迅速蔓延成一片图纹。线条交错,勾出山川走势与行军路线,赫然是失传多年的沈家军密图。
沈知微瞳孔一缩。
“快!”她低声说,“针!”
袖中银针立刻滑入指间。她几步上前,沿着图纹边缘快速下针。七根金针扎进皮肉,稳住气血流动。图纹颜色变深了些,轮廓清晰起来。
阿蛮反应极快,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硬的茶膏,用火折子点着。青烟升起,带着一股淡淡的鹤顶红茶香。烟雾飘过空中,竟将那幅地图的影子短暂映在石壁上。
沈知微盯着看。
这不是普通的行军图。线路走向与北岭地形完全吻合,但有三处标记特别醒目——一处在祭坛下方,一处在相府冷院,最后一处,直指皇陵地宫入口。
“这是……传递路线?”她喃喃。
陆沉咬着牙,声音断断续续:“不是……是……回收。”
“什么回收?”
他没回答,头一偏,昏了过去。
阿蛮伸手探他鼻息,还算平稳。她抬头看向沈知微,眼神坚定,然后从拨浪鼓底部抽出一根细箭。箭身极短,刻满细密符号。
她把箭递过去。
沈知微接过一看,眉头皱紧。这些符号她认得——是沈家军内部使用的战鼓符码,靠节奏传递命令,外人根本看不懂。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机关小盒,轻轻一旋,盒盖弹开。里面是一块铜片,上面抄满了歪歪扭扭的小字。那是她小时候躲在军营外偷记下来的《军令残卷》,一直带在身上。
对照片刻,她终于破译出箭上内容:
“枪柄第三节,藏令。”
她立刻抬头看向陆沉那杆沈家枪。枪身乌黑,握柄由三节环扣连接。她伸手摸向第三节环扣,指尖刚触到缝隙,就被一道锋利边缘划了一下。
血珠渗出。
她没在意,继续用力旋转。咔的一声,环扣松动,露出一个小暗格。
“要用玄铁镯。”她忽然明白。
左腕上的镯子是陆沉送的,一直不知用途。现在想来,或许本就是开启这道机关的钥匙。
她缓缓转动镯子,直到某个角度,镯内发出轻微机括声。一道细针弹出,正好插入枪柄凹槽。
再一拧。
暗格彻底打开。
里面躺着一块令牌,通体暗红,表面覆着厚厚血痂。正面一个“沈”字,已被腐蚀得只剩半边。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北狄文,在月光下微微反光。
沈知微伸手去拿。
就在指尖碰触令牌的瞬间,胸口猛地一震。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
她低头看着令牌,耳边仿佛响起战鼓声,遥远却清晰。无数画面闪过——烽火连天的战场,披甲执枪的将士,还有个女人抱着婴儿跪在雪地里,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
她知道那是她的母亲。
令牌背面那行字也渐渐浮现出来:
“军魂所归,唯血可溯。”
阿蛮突然站起身,望向通道深处。她耳朵微动,像是听见了什么。雪貂从她肩头跳下,鼻子贴地嗅了嗅,尾巴炸起。
沈知微还没回神,胸口那股悸动越来越强。
她抬手按住心口,却发现左手腕的玄铁镯开始发烫。不是灼热,而是一种温润的暖意,顺着血脉往上爬。
紧接着,远处某处传来一声低鸣。
声音很轻,却穿透了层层石壁,直抵耳膜。
她认得那声音。
是珍珠簪。
萧景珩一直带着的那支。
此刻它正在共鸣。
就像感应到了她的存在,也感应到了这块令牌。
两件毫无关联的物品,隔着空间,同时震动。
沈知微站在原地,手握令牌,心跳与那鸣声同步。她终于明白裴琰那句话的意思。
真相不在秘档里。
在她身上。
她的血,她的骨,她的每一次施针、每一道机关设计,都不是偶然。那些她以为是穿越后自学的东西,其实是刻在血脉里的记忆。
她生来就会用毒。
生来就懂军令。
因为她本就是沈家的人。
不只是相府庶女,更是沈家军最后的血脉继承者。
阿蛮走过来,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姑娘指了指陆沉,又指了指令牌,嘴巴张了张,做了几个唇语动作。
沈知微看懂了。
“他是你兄长。”
她摇头:“不,他是我堂兄。”
阿蛮坚持,再次重复。
“他是你亲兄。”
沈知微愣住。
她看向昏迷中的陆沉。他的脸苍白如纸,眉宇间却有种熟悉的轮廓。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曾提过,她有个弟弟,出生时就被抱走,说是难养,送去别庄寄养。
后来那孩子失踪了。
再后来,沈家覆灭。
她一直以为那是借口。
可现在……
她低头看着令牌,又看向自己手腕上的胎记。玄铁镯压着的地方,皮肤下有一块深色印记,形状像断开的丝线。
和秘档上那枚一模一样。
而陆沉背上那道伤疤,在月圆之夜会显现狼图腾。这不是巧合。这是北狄皇族与沈家联姻后留下的血脉标记。
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母亲当年怀了两个孩子。一个随父姓沈,留下继承军权;一个随母族血脉,送往北狄避祸。
可二十年前那一夜,有人动手脚。
换子计划启动。
她被留在相府,成了庶女。
而真正的沈家嫡子,流落在外,成了暗卫首领。
阿蛮这时从雪貂颈圈里取出一小包药粉,撒在陆沉伤口周围。粉末遇血即化,形成一层薄膜,阻止毒素扩散。
她做得熟练,毫不迟疑。
沈知微看着她,忽然问:“你会煮鹤顶红茶,会用拨浪鼓传令,会解沈家密语……你到底是谁?”
阿蛮没答。
她只是跪坐在陆沉身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势端正,像在行家族大礼。
沈知微明白了。
这不只是侍女。
这是沈家遗孤。
是和她、和陆沉一样的人。
她们三个,都是那场阴谋的幸存者。
也是唯一能重启沈家军魂的人。
外面风声渐起,吹动石缝间的枯草。月光移了位置,不再照在令牌上。可那行字依然可见。
“军魂所归,唯血可溯。”
沈知微握紧令牌,指尖感受到一丝微弱跳动。像是有生命在复苏。
她抬头看向通道尽头。
那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知道,门后一定还有东西等着她。
不是尸体,也不是答案。
是责任。
她慢慢把令牌贴在心口,闭上眼。
战鼓声更近了。
这一次,不再是幻觉。
阿蛮突然伸手,指向头顶。
沈知微睁眼。
石壁上,那幅由烟雾显影的地图正在消散。但在彻底消失前,最后一缕青烟勾出了一个新的标记。
一个三角形。
连接三个点:太后寝宫、相府密室、萧景珩地宫。
和势力分布图完全一致。
茉莉花的香气不知何时出现了。
淡淡的,缠绕在空气里。
沈知微闻到那味道,心跳漏了一拍。
这不是普通的香。
是情人蛊的气息。
也是母亲最爱的花。
她忽然意识到,整个局,从一开始就不只是关于权力。
而是关于血脉。
关于传承。
关于一群人在黑暗中等了二十年,只为等一个人回来。
她睁开眼,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该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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