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间,谢前下意识地想探头往院里再看看,秋娘却不着痕迹地侧身一步,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温声道:“官爷,实在对不住,孩子还在睡着,婆母也年迈体弱,屋里杂乱,实在不便请二位进去歇脚。”
“民妇还要赶早市去卖豆腐,迟了恐怕就占不到好位置了……”她的话语客气,但逐客之意已十分明显。
凌析见状,立刻抬手制止了还想再问什么的谢前,对秋娘温和一笑:“无妨,是我们打扰了。周娘子请自便,若日后想起什么,随时可到刑部告知。”
“多谢官爷体谅。”秋娘再次微微躬身,随即利落地挑起沉甸甸的豆腐担子,侧身从他们身边走过,步履沉稳地朝着巷口走去,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看着秋娘远去的背影,谢前揉了揉还有些发涩的眼睛,咂咂嘴,嘀咕道:“凌哥,这秋娘子,怎么这样……还急着把我们打发走?”
“哈欠……寻常妇人见到官差上门,多少会有点紧张吧?”
凌析的目光仍望着秋娘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听到谢前的话,她收回目光,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理解:“她一个寡妇,带着病婆幼子,撑起一个家,什么苦没吃过,什么脸色没看过?早就练就了一身硬骨头。淡定些,不奇怪。”
“况且,家里有老人孩子睡着,不愿外人打扰,也是常情。她也不容易,咱们多体谅些便是。”
谢前挠挠头:“也是……可能就是我想多了。那……咱们接着访下一家?”
“嗯。”凌析应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低矮的木门。
凌析和谢前刚离开秋娘家门口,正准备往下一户走去,旁边一户人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穿着花哨绸衫、脸上扑着厚粉、头上插着根明晃晃银簪的胖妇人探出头来。
一双精明的眼睛滴溜溜地在凌析和谢前身上转了两圈,脸上立刻堆起夸张的热情笑容,扭着腰肢就凑了过来。
“哎哟喂!两位官爷!辛苦辛苦!这一大早的就在为咱们街坊操心劳力,真是青天大老爷啊!”她声音又尖又亮,带着一股子刻意讨好的劲儿,人还没到跟前,一股浓烈的劣质胭脂香味就先飘了过来。
谢前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凌析倒是神色不变,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妇人。
那妇人自来熟地凑到近前,福了一福,自我介绍道:“官爷,小妇人姓孙,街坊们都叫我孙妈妈,平日里就靠着一张薄嘴,给些合适的人家保媒拉纤,混口饭吃。”
原来是个牙婆。
孙牙婆说着,眼睛朝秋娘家紧闭的房门瞟了一眼,压低声音,脸上露出一种“我告诉你个大秘密”的神秘表情,用帕子半掩着嘴道:“两位官爷刚才……是问周寡妇家吧?”
凌析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孙牙婆见官差没打断,更来劲了,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和鄙夷:“官爷,您二位是不知道!这周寡妇啊,看着老实,啧啧,可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妇人!”
她故意顿了顿,吊人胃口似的,才继续道:“她呀,仗着有几分颜色,守寡没几天,就跟那个新来的陈木匠眉来眼去的!我可是亲眼见过好几回!”
“那陈木匠也是个光棍汉,俩人说不定早就……哼!”她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暗示意味十足,“这张屠户死了,谁知道是不是有些人……哎呀,合起伙来干下了这伤天害理的事,好扫清障碍,双宿双飞呢?”
凌析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职业性的微笑,顺着她的话问道:“哦?孙妈妈倒是消息灵通。那依你看,他们二人可有其他异常举动?或者,前夜子时前后,你可曾见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孙牙婆见官差似乎“听进去了”,更加眉飞色舞,添油加醋道:“异常?那可多了去了!深更半夜的,谁知道他们关起门来干什么!”
凌析内心翻了个白眼,面上却维持着职业性的假笑,轻轻咳嗽两声,将话题引回正轨:“孙妈妈,前夜子时前后,你可曾听到或看到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至于前夜嘛……”孙牙婆嘿嘿一笑,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然后一拍大腿,“哎哟!我想起来了!好像……好像还真听见他们家那边有点动静!像是……像是有人悄悄出门的声音!对!肯定是!”
她这话说得漏洞百出,前后矛盾,连旁边的谢前都听得直皱眉头。
凌析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点了点头,象征性地在记录本上划拉了几笔,然后客气地道:“多谢孙妈妈提供线索,我们会留意的。”说完便想抽身离开。
谁知孙牙婆却一把拉住凌析的衣袖,唾沫横飞地继续喋喋不休:“官爷您放心!我孙妈妈在这条街上消息最是灵通!您二位要是还有什么想打听的,尽管问我!保管事无巨细!”
她眼珠一转,目光在凌析和谢前身上逡巡,脸上堆起更热情的笑容,压低了声音:
“哎哟,瞧二位官爷,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又在刑部当差,真是前途无量啊!不知……不知可否婚配了呀?”
“我们这附近啊,可有几户好人家的姑娘,模样俊俏,性情温婉,家里也是殷实体面!”
“要是官爷们有兴趣,我孙妈妈最乐意成人之美,保管给您二位说得一门好亲事!”
“这成了家,立了业,才能安心为朝廷效力不是?”
谢前被这突如其来的“说媒”弄得目瞪口呆,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手足无措地看向凌析。
许是看谢前脸嫩,孙牙婆甚至大着胆子抓住了谢前的手,继续喋喋不休,身上的香粉味儿熏得谢前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一边“啊切”一边摆手。
凌析脸上的假笑都快僵住了,嘴角微微抽搐。
够了!停止这场闹剧吧!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提高了音量:“孙妈妈的好意心领了!我等身负公务,案情紧急,实在无暇顾及私事!”
“谢校尉,我们走,还需抓紧时间走访下一家!”
说完,她朝着孙牙婆微微颔首,不再给其任何开口的机会,转身便大步流星地朝下一户人家走去。
谢前如蒙大赦,赶紧抽出手快步跟上。
孙牙婆被凌析突然严肃起来的气势和果断离开的举动弄得一愣,张着嘴,后面一长串准备好的说辞全卡在了喉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背影,悻悻地撇了撇嘴,扭着腰回了自己屋里。
走出十几步远,谢前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低声道:“我的娘诶,这孙妈妈也太能说了……差点就被她说晕了。”
凌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市井小人,趋炎附势,惯会顺杆爬。以后遇到这类人,问完要紧事就得赶紧撤,不然没完没了。”她揉了揉笑得有些发僵的脸颊,重新打起精神,“走吧,干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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