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默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朦胧的夜色下显得格外柔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与沧桑。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柔声反问:“那你认为呢?”
绮里小媛蹙起小小的眉头,认真地想了想,把眼前这个神秘瞎子的身影和自己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影子来回比对。最终,她还是困惑地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点沮丧:“我不知道……感觉有点像,又好像不是……”那种熟悉感缥缈不定,如同抓不住的云烟。
阿默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他的语气变得淡然,甚至有些缥缈,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这个答案,其实在你而不在我。你认为是,那便是;你认为不是,那便不是。”
这话听起来像是故弄玄虚,却又奇异地蕴含着某种真理,让绮里小媛一时语塞,心里更加纠结。她有些不甘心地掳了掳嘴,换了个直接的问题:“那你叫什么名字?总有个真名吧?”
“名字……”阿默轻声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品味这两个字,随后用一种极其平和的语气说道,“我名字就叫阿默。”
“阿默?阿默……阿默……”绮里小媛像是要把这个名字嚼碎了吞下去好好品鉴一般,反复念叨了好几遍,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似乎在记忆库里拼命搜索。最终,她还是泄气地摇了摇头,小脸上写满了困惑,“没有印象……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平静无波的脸上盯出点什么破绽:“你就只有这个名字?以前呢?以前别人怎么叫你?”
阿默面对她连珠炮似的追问,只是微微侧过头,仿佛在聆听窗外流过的云声,唇角那抹淡淡的弧度依旧未变,却不再多言,将沉默变成了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答案。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阳光透过驭界枢的琉璃窗格,洒在葛清霏依旧沉睡的面容上。绮里小媛趴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半晌,然后猛地抬起头,看向一旁静坐调息的阿默,小脸上满是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喂!瞎眼的!”她声音里带着不满,“这都几天了?怎么大姐还是这个样子,一点变化都没有?脸色也没变红润,也没醒过来!你的药到底有没有用啊?”
阿默缓缓睁开那双无神的白瞳,像是刚从深沉的思绪中回神。他有些无语地轻轻叹息一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无奈:“小媛姑娘……你当我是神啊?点石成金,药到病除?这可是重伤,不是风寒感冒。”
绮里小媛被他这么一说,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心急,但嘴上不肯认输,小声嘟囔着,情绪明显低落下去:“可是……可是怎么也该有一点点变化嘛……哪怕手指动一下也好啊……”
阿默哒了哒嘴,换了个更耐心的语气,像是对着一个不懂事却关心则乱的孩子:“我的小媛姑娘哎,现在才过去几天耶?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你大姐这是脏腑震荡、筋骨错位,内伤极重。哪有那么快就好起来的?”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平淡,甚至带着点自我贬低,“再说了,我用的也不过是些人间能找到的普通草药,固本培元、续接筋骨已是极限,又不是什么仙丹灵药,能吊住性命、稳住伤势已是不易了。”
“普通草药?”绮里小媛捕捉到这个词,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一下子又炸了起来。她猛地站直身体,双手叉腰,明明是个小豆丁,却努力摆出一副凶狠霸道的模样,连嗓音都不自觉地模仿起记忆中某个威严的身影,带着一种生硬拿捏的腔调:“哼!普通药草怎配入我衡道众之口!既然有更好的,更强的,那就去拿!去抢!告诉我,哪里有厉害的药?我这就去把它抢过来!”
这模仿来的语气和话语,与她娇小的身形和稚嫩的脸庞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显得既滑稽,又透出一股被她深深记在心里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决绝与护短。
阿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嬴旭危式”发言弄得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摇头,那笑容里却藏着一丝极深的复杂情绪。他“望”着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小女孩,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别的影子。
“抢?”他轻声重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有些东西,可不是靠抢就能得到的。”
这一天,驭界枢的高空平台上,绮里小媛正挥舞着她那柄几乎与等身高的重锤。虎虎生风,气势十足,每一锤砸下都带着破空的呼啸,将周遭的云气都震得四散开来。她小脸憋得通红,显然是将所有的力气都用了出来,专注于将眼前假想的敌人砸个粉碎。
阿默静立在一旁,侧耳倾听着锤风与脚步声。他听着那刚猛却缺乏变化的力道,听着那沉重却略显笨拙的步伐,听着那气息因一味猛攻而逐渐紊乱……他不由得摇了摇头,白色的发丝随风轻动。
他缓步走了过去,在离小媛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
“停一下。”他的声音平静地穿透了呼啸的锤风。
绮里小媛一锤刚砸完,闻声气喘吁吁地停下,抹了把额角的汗,不解地看向他:“干嘛?我练功呢!”
阿默“望”着她方向,淡淡道:“力气是不小,能把锤子抡得这么响,也算难得。”
小媛一听,下巴微微抬起,刚有点小得意,就听阿默话锋一转。
“不过,光有力量,和一头莽撞的小蛮牛有什么区别?敌人若是灵活些,你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自己倒先累趴下了。”
“你说谁是小蛮牛!”绮里小媛立刻炸毛,举锤欲驳。
阿默却不理会她的抗议,径直说道:“发力,不是用死力。你的腰胯要活,脚步要稳,力从地起,经腰背,贯手臂,最后才到锤头。像你这样全靠胳膊硬抡,十成力浪费了七成,还伤筋骨。”
他边说,边微微侧身,做了一个极其舒缓的沉腰、转胯、送肩的动作示范,虽然空着手,却自有一股圆融沉稳的劲力含而不发。“感受气的流动,让你的力量活起来,而不是死砸。”
绮里小媛看着他那看似缓慢、却蕴含着某种韵律的动作,又回想自己刚才只顾猛砸的样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跟着模仿了一下沉腰的动作,却发现远不如阿默做得那么自然协调。
“还有,”阿默继续道,“你的架势,全是进攻,没有回旋。一锤出去,要想着怎么收回,怎么衔接下一式。攻守一体,动静相宜。你的锤法刚猛有余,却毫无韧性,就像一根容易折断的硬木。”
他微微抬手,凌空指向她刚才演练的几个方向:“那一锤砸向左侧后,你的重心是不是偏了?右侧是不是空了?若此时右侧有敌人袭来,你如何抵挡?是不是只能硬扛或者狼狈躲闪?”
绮里小媛顺着他的指向回想,小脸渐渐变了颜色。她发现自己练了这么久的锤法,在对方“眼”中竟然全是破绽!而且他说得一点没错!
“练武不是撒泼。”阿默总结道,语气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平和的指点,“要用心,用脑子,去感知你的敌人,也感知你自己每一分力量的流转。你这锤法……路子是对的,但练歪了。”
绮里小媛这次没有立刻反驳,她握着锤柄,低着头,看着自己刚才踩过的甲板,第一次对自己的武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思考。这个瞎眼的家伙……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她忍不住抬头,看着阿默那双空洞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白瞳,脱口而出:“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衡道众的‘沉山锤法’的发力要领?还知道……它的破绽?”
阿默闻言,无奈地抬手指了指自己那双空洞的白瞳,语气里带着点循循善诱:“你忘了呀?我说过,我能‘看’到的和你不一样。是风声,是气息的流动,是力量运转时最细微的轨迹。你的每一锤,带起什么样的风压,重心如何转换,力是发透了还是散乱了……这些,我‘听’得比你看得还清楚。”
绮里小媛狐疑地挠了挠脸蛋,瘪了瘪嘴,小声嘀咕:“说得那么神乎其神,谁知道是不是骗人的……”
恰在此时,阿默的脚尖无意间碰触到地上一段枯枝。他顺势弯腰拾起,那树枝不过小指粗细,一尺来长,枯脆易折。他将树枝在手中随意掂量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弧度,朝着小媛的方向“看”去,挑了挑眉:“光说不练假把式。怎么样,小媛姑娘,敢不敢比划比划?”
一听到“比划”二字,绮里小媛的眼睛瞬间亮了,所有怀疑都被抛到脑后,整个人如同被点燃的炮仗,立刻精神百倍。她将重锤“咚”地往地上一顿,双手叉腰,扬起小脸,带着几分凶狠和得意:“比就比!不过咱们可说好了,你这瞎子要是被我锤风扫到,伤了残了,可不关我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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