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默淡淡一笑,将那节枯枝平举身前,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放心。今日你若能用你的锤子,碰到我一片衣角,都算你赢。”
“狂妄!看锤!”绮里小媛被他的轻视彻底激怒,娇叱一声,双臂发力,沉重的巨锤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接一个简单的力劈华山,朝着阿默当头砸下!势大力沉,却果然如阿默所说,全是蛮力,毫无变通。
阿默甚至没有大幅移动。他只是微微侧身,那雷霆万钧的一锤便擦着他的衣襟轰然砸落在地,激起一圈气浪。而就在绮里小媛一锤砸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体因发力而微微前倾的瞬间——
“啪!”
一声清脆又略带羞耻的轻响传来。
绮里小媛只觉得臀侧被什么细硬的东西不轻不重地抽打了一下!她猛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瞬间炸毛,脸蛋涨得通红:“你!你打哪里?!”
阿默早已借着她锤风的气流轻飘飘退开两步,手中枯枝随意挽了个棍花,语气依旧平淡:“破绽太大。发力不知留三分,一击不中,便是任人宰割。”
“可恶!再来!”绮里小媛又羞又怒,手腕一翻,重锤改劈为扫,拦腰袭来,范围极大,试图封住阿默的躲闪空间。
阿默却不退反进,如同预知一般向前踏出一小步,恰恰置身于锤势威力最弱的中心点,同时身形一矮,枯枝如毒蛇出洞,再次精准无误地——
“啪!”
又是一下,这次抽在了她另一边的臀侧。
“横扫千军?架势拉得太大,中门空虚,速度太慢。”阿默点评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啊啊啊!不准打那里!”绮里小媛彻底抓狂,回身又是一轮猛攻,锤影重重,呼啸生风,将一套沉山锤法使得虎虎生风,恨不得立刻把那个可恶的瞎子砸成肉饼。
然而,阿默的身影却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总是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寻到那唯一的缝隙从容避开。他的脚步看似杂乱无章,却总踏在她力道流转的间隙处。那根脆弱的枯枝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每一次精准的点出,都并非为了伤她,而是——
“啪!”
“重心太高!”
“啪!”
“转身太慢,后背卖给我打?”
“啪!”
“这锤虚浮无力,气息都散了!”
每一次清脆的声响,都伴随着一句简短的点评,每一次都精准地抽在同一个令人羞愤欲绝的部位。绮里小媛空有一身蛮力,却连阿默的衣角都摸不到,反而被那根神出鬼没的树枝抽得跳脚,屁股上火辣辣地疼,心里又气又急,几乎要哭出来。
她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瞎子的“感知”到底有多可怕。他根本不是靠眼睛,而是完全洞悉了她力量的所有流向和意图,预判了她所有的动作。在他面前,她引以为傲的锤法简直漏洞百出,像个胡乱挥舞棍棒的笨拙孩童。
最后,当绮里小媛气喘吁吁,力气耗尽,扶着锤柄几乎站不稳时,阿默停了下来,手中的枯枝完好无损。他“看”着她狼狈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信了?练武,不是光有力气就行的。”
绮里小媛拄着沉重的锤柄,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黏在通红的小脸上。屁股上那一阵阵火辣辣的抽痛提醒着她刚才被单方面“教导”的惨状。她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个气定神闲、连衣角都没乱一分的瞎子,心里那点不服气终于被彻底打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委屈、震惊和强烈好奇的复杂情绪。
她咬了咬下唇,声音因为喘息而有些断断续续,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你……你那么厉害……你教我?”
阿默“望”着她,那张因运动和羞愤而涨红的小脸在他感知中清晰无比。他脸上的那点戏谑渐渐收敛,变得平和而深沉。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侧头,仿佛在倾听驭界枢外无尽云海的风声,又像是在斟酌话语。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穿透人心的力量:“教你?教你更有效率地把人砸扁吗?”
绮里小媛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点头,但又觉得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阿默轻轻摇了摇头,手中的枯枝随意地转动着。“力量,小媛姑娘,它不仅仅是为了破坏。”他朝着葛清霏休息的舱室方向微微偏了偏头,“你那么急切地想变强,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厉害,还是为了……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绮里小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想到昏迷不醒的大姐,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起来:“我当然要保护大姐!保护衡道众!”
“那就不能只想着砸碎什么。”阿默的声音温和却有力,“真正的强大,在于控制。控制你的力量,收放自如;控制你的战局,守护你想守护的方寸之地。一味的猛攻,看似勇猛,却往往会让你要保护的人暴露在危险之下。”
他向前走了两步,虽然目不能视,却精准地“面对”着绮里小媛:“你的锤法,刚猛无俦,是很好的根基。但你要学会的,是如何让这份刚猛变得‘聪明’起来。如何用最小的力气格开敌人的攻击,如何用最精准的力道打断敌人的节奏,如何在你大姐身前筑起一道敌人无法逾越的壁垒……这些,比单纯地把敌人砸烂要难得多,也重要得多。”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破坏很简单,守护却需要更多的智慧和心力。衡道众肩负重任,守护的东西远比破坏的多得多。你的力量,是盾,而不仅仅是矛。明白吗?”
绮里小媛怔怔地听着,这些话如同重锤,却不是砸在她的身上,而是敲在她的心上。她第一次开始思考,除了砸、砸、砸之外,力量还能用来做什么。保护……守护……这两个词在她小小的心里盘旋,与她过去只知道冲杀的想法产生了剧烈的碰撞。
她看着阿默,虽然他还是那副瞎眼的、神秘兮兮的样子,但此刻在她眼中,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智慧而可靠的光晕。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少了些蛮横,多了些专注和渴望:“我……我有点明白了。那你教我,怎么用锤子……守护?”
阿默的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欣慰弧度。他轻轻挥动了一下手中的枯枝。
“那就从学会挨打,以及……不再那么容易被人打到屁股开始吧。”
也就从这一天开始,绮里小媛那堪称“惨无人道”的特训正式拉开了帷幕。
高空平台成了他们临时的练武场。阿默虽然目不能视,但对力量的流动、气息的转换有着近乎恐怖的感知力。他不再用树枝抽她,而是换了一种更“折磨”人的方式。
他会让绮里小媛保持沉山锤法的某个发力起手式,一动不动地站上半个时辰,细细体会腰胯间细微的力量流转和重心变化,稍有偏差,他平淡的指正声便会立刻响起:“右胯沉三分,气沉丹田,不是让你憋气。”
他会让她对着空气反复演练最简单的劈、扫、撩、砸,要求的不再是力量,而是每一次发力后能否瞬间回气,步伐能否如磐石般稳固,锤风带起的气流是否凝而不散。
他甚至会亲自上手,那双看似修长无害的手,总能精准地按在她发力错误的关节或肌肉上,微微一震,便让她酸麻难当,却也瞬间明白了问题所在。
绮里小媛练得龇牙咧嘴,汗如雨下,每天都感觉胳膊腿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她还是会抱怨,会嚷嚷着“累死啦”、“不练了”,但每一次都会咬着牙重新举起那柄对她而言依然过于沉重的锤子。因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锤子的掌控力,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提升。那些原本只是死记硬背的招式,开始有了“呼吸”和“生命”。
也正是在这日复一日的严格教导和并肩“受苦”中,绮里小媛对阿默的称呼,在某个累瘫在地的黄昏,自然而然地变了。
“阿默……”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冰冷的甲板上,有气无力地哼唧,“明天……明天能不能轻点……”
正在一旁静坐的阿默微微偏头,唇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并未回答她这偷懒的请求,却也没有纠正她的称呼。
从那一刻起,“喂”、“瞎眼的”这些代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阿默”这个名字。这简单的变化里,蕴含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可和悄然滋长的依赖。
而在他们特训的这段时间里,葛清霏的病情也确实如阿默所言,在缓慢而稳定地好转。虽然她依旧大多时间处于昏迷之中,清醒的时刻短暂而模糊,但原本苍白的脸颊已逐渐恢复了血色,呼吸变得悠长平稳,紧蹙的眉头也彻底舒展开来。
那碗紫蕴玄草药膏的药力,正温和而持续地滋养修复着她受损严重的躯体和经脉,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驭界枢航行在云海之上,载着昏迷的伤者、刻苦修炼的少女和身份成谜的盲眼导师,仿佛一段短暂而奇异的宁静时光,正缓缓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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