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纪元三零三年,蓉城基地市。
中央体育馆的穹顶之上,星汉灿烂,是科技模拟出的虚假银河,璀璨得不近人情。
穹顶之下,数万观众的呐喊声如钱塘大潮,一浪高过一浪,要将这钢铁骨架的巨兽掀个底朝天。
数十架全息直播无人机嗡鸣盘旋,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铁翅苍蝇,将场内每一分狂热,每一寸光荣,都毫无保留地投射到城市的亿万光幕之上。
气氛,已然狂热至极。
然而,在这山呼海啸般的盛景中,总有那么一两个与世隔绝的角落。
观众席最顶层,最偏僻,灯光也最吝啬于投射的地方,一个身形削瘦的少年安静地坐着,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旧石雕。
他叫江掠。
光落在他身前三寸,便再难寸进,仿佛他与这方喧嚣天地,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江湖。周围是沸腾的人海,他却是一座孤寂的岛屿,任凭浪潮如何拍打,始终沉默。
他曾是这座城市仰望过的天才,是无数人酒后谈资里的“那个少年”。
如今,他是淬体九品不得寸进的“江废物”,是那高悬于天穹的璀璨星辰旁,一颗早已熄灭光芒的,冰冷陨石。
“他娘的!”
身边的王胖子狠狠将手里喝空的营养液罐子捏成一团废铁,低声咒骂道:“这帮见风使舵的孙子!三年前你一拳打出气爆,他们喊你‘小拳王’,恨不得把你供起来。现在你修为停滞,他们就敢当着你的面,喊那个姓林的‘蓉城第一’?呸!一群捧高踩低的玩意儿!”
王胖子愤愤不平,声音压得极低,肥硕的身躯却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瞥了一眼擂台方向,又凑近了些,语气里满是憋屈与同情:“掠子,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这世道就是这么个操蛋的玩意儿,谁的拳头大,谁放的屁都是香的。尤其是苏家,当年上赶着送来婚书,现在倒好,把你当成什么了?一个随时可以丢掉的‘准赘婿’?我听道上兄弟说,苏家早就跟那个新晋的林家眉来眼去,就等着今天这个机会,把你这块绊脚石,一脚踢开,给全城人看!”
江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那双手,骨节分明,曾经也攥住过这座城市的艳羡与期待。
如今,只剩下指甲深陷掌心时,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刺痛。
“轰!”
一声巨响打断了王胖子的絮叨。
擂台之上,光芒大盛。
万众瞩目之中,一道绝美的身影如九天玄女下凡,白衣胜雪,身姿卓绝。
她仅仅是随意地推出一掌,萦绕周身的星源真气便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如惊鸿一瞥。
一式“流萤照雪”。
她的对手,一名成名已久的武道高手,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出,护体真气便如冬日残雪般悄然融化,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擂台之下。
一招,胜负已分。
“冠军!本届蓉城青年武道大会的冠军,属于我们百年不遇的绝世天骄——苏念薇!”
解说员的声音嘶哑而亢奋,充满了崇拜与狂热:“她就是我们蓉城的骄傲!是当之无愧的女战神!”
全场沸腾!
苏念薇站在擂台中央,神情淡漠,仿佛刚刚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不过是拂去了衣角的一粒微尘。
她美得像一尊没有瑕疵的玉像,光芒万丈,却也冰冷得不染一丝人间烟火。
颁奖仪式随之开始。
蓉城武道协会的会长亲自为她戴上桂冠,递上象征最高荣誉的奖杯。
主持人满脸堆笑地走上台,他那精心修饰过的笑容里,藏着一丝不易察的戏谑与恶意。
“恭喜我们的女战神!如此风华绝代,如此天赋异禀,真不知未来,何等优秀的男儿才能配得上我们的念薇女神啊!”他故意拉长了语调,话锋一转,目光精准地投向了观众席的某个阴暗角落。
“哦,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了一段佳话。我们的念薇女神,似乎与另一位昔日的天才,江掠先生,早有婚约在身。天才与天才的结合,这可是我们蓉城的一段传奇啊!”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全场所有目光,连同那上百架盘旋的直播无人机,镜头调转,光束汇聚,像一把把烧得通红的烙铁,瞬间锁定在了那个偏僻的角落,那个孤寂的身影之上。
一道,十道,百道,千道,万道。
那些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嘲弄,有高高在上的怜悯,有幸灾乐祸的快意,更有等着看一出好戏的期待。
光,将他从黑暗中粗暴地拽出,钉在了这座城市的耻辱柱上,供万人围观。
江掠缓缓抬起头,迎向那万千道视线,面无表情。
擂台之上,苏念薇接过那座晶莹剔透的奖杯,终于有了动作。
她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越过狂热的粉丝,冰冷而精准地落在了江掠的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旧日桃花,没有少年情意,只有一场落尽繁花的大雪,冰冷,且决绝。
仿佛在看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走上前,从主持人手中接过了话筒。
霎时间,整个体育馆落针可闻。
一道清冷如月光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传遍了场馆的每一个角落,也传遍了整座蓉城。
“感谢大家。”
“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有一件关于我和江掠先生的私事,要向全城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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