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三年,春。
一份六百里加急军报打破了京城的宁静,直抵御前。
镇守云南的黔国公沐晟驰报:
麓川平缅军民宣慰使司宣慰使思任发及其子思机发,桀骜不驯。
累侵孟定、南甸、干崖、腾冲、潞江、金齿等地。
杀掠军民,毁坏驿站,叛形已着,云南边陲震动,请求朝廷速发大兵进讨!
紫禁城,武英殿内,气氛凝重。
朱祁镇坐在御座上,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但紧握着扶手微微发白的手指暴露了他的紧张。
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面临真正的边患和战争决策。
珠帘后的太皇太后声音沉稳:“麓川蛮夷,屡服屡叛,此番气焰嚣张,若不狠狠剿灭,西南恐无宁日。”
“兴兵讨伐,势在必行。诸卿以为,当派何人为将?调拨多少兵马粮饷?”
兵部尚书首先出列,禀报初步拟定的方略:
拟以右都督方政、都督佥事张荣等率京营及湖广、川贵等地官军共计五万人前往汇合沐晟进剿。
众臣纷纷附议,认为此方案稳妥。
就在这时,陈兴出列了。他今日罕见地穿了一身较为正式的深色常服,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朱祁镇身上。
“陛下,太皇太后,”他声音清晰,“臣以为,麓川之叛,非疥癣之疾。”
“思任发父子经营多年,地势险要,民风彪悍,恐非轻易可下。”
“此次征讨,关乎大明西南国威,必须雷霆万钧,一举功成!”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建议:“故此,臣请旨,愿亲自挂帅出征!并请陛下,御驾亲临云南督师!”
其实陈兴都不记得历史上的麓川之战,在他想来应该没大事,这样说只是为了让朱祁镇参与进来。
只有让军队相信皇帝是懂兵事的,跟着皇帝的领导能打胜仗,他们才会更信服皇帝的命令。
没想到误打误撞还真让陈兴说对了,后面战事一起,他就知道麓川还真不是善茬。
历史上名声之所以没有土木堡之战大,只是因为前者对明朝的影响量级、历史冲击力没有后者大。
换句话说,起码皇帝没被抓,军队基本盘还在,伤筋不动骨。
陈兴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不可!万万不可!”首辅杨士奇率先站出来反对,语气急促,
“长兴公老成谋国,挂帅自是上佳之选。然陛下冲龄,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
“云南瘴疠之地,山高路远,若龙体有恙,谁担其责?战场刀剑无眼,若有闪失,国本动摇!此非人臣可建言之事!”
“臣附议!”大批文官呼呼啦啦跪倒一片,“陛下乃一国之主,当坐镇中枢,运筹帷幄,岂能效仿武夫亲冒矢石?长兴公此议,实欠妥当!”
他们的理由冠冕堂皇:皇帝年幼、西南险远、安危难测。
但深层原因,彼此心照不宣——绝不能让皇帝如此早就与军队建立直接、深厚的功勋联系。
尤其还是在陈兴这种绝对皇权派的主导下。
一旦少年天子在军中树立起威望,文官集团好不容易通过多年“共治”建立起来的制约格局将岌岌可危。
朱祁镇张了张嘴,他想去!他渴望像太宗皇帝那样驰骋沙场,更何况还有姑太爷在身边!
但他看着底下黑压压跪倒的文官,又看向珠帘后沉默的祖母,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陈兴似乎早料到如此,他不慌不忙,等反对声稍歇,才缓缓道:“首辅和诸位大人的担忧,不无道理。”
他话锋一转:“然,正因陛下冲龄,正需历练!太祖、太宗皇帝,哪一位不是于马背上识得民间疾苦,于战阵中学会执掌乾坤?”
“深居九重,只听文臣奏报,如何能真正知兵、知战、知将士之心?”
他看向朱祁镇,目光深邃:“只有让将士们亲眼看到,他们的皇帝不畏艰险,与他们同赴疆场,他们才会真心拥戴,誓死效忠!”
“只有让陛下亲眼目睹战阵之残酷,粮饷之艰难,他日后决策,方能更加慎重周全!”
“至于安危?”陈兴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
“有我陈兴在,除非我死了,否则没人能伤陛下分毫!云南瘴疠?我自有防备之法。路途遥远?正好沿途体察民情。”
“陛下并非要亲执刀矛冲锋陷阵,只需坐镇中军大营,督帅指挥,振奋军心即可!此乃最快、最直接让陛下接触兵权、理解战争之道!”
文官们还想反驳,陈兴却不再给他们机会,直接对珠帘后道:
“太皇太后,陛下终有一日要亲政,要独掌乾坤。若不及早磨砺,难道真要等到事到临头,才手足无措吗?”
“此次麓川之役,规模可控,正是绝佳的历练之机。臣以性命及五朝辅臣之声誉担保,必护陛下周全!”
殿内陷入沉寂。所有目光都投向珠帘。
良久,太皇太后的声音缓缓传出,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显决断:
“皇帝……确实需要历练。深宫之中,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何况关乎军国大事。”
“陛下亲征之事,容后再议。”她先安抚了一下文官,随即语气一转,“然,姑父所言在理。皇帝不懂军事,将来终受掣肘。”
“这样吧,”太皇太后做出了裁决,“征麓川之事,准兵部所议,即刻调兵遣将,以方政、张荣为主将,汇合沐晟进剿。”
“然,长兴公陈兴,加‘总督云南军务’衔,携天子剑,前往云南督师,统筹全局,有临机专断之权!”
“至于皇帝……”她略一沉吟,“暂不亲赴前线。”
“但此次大军出征之一应粮草调度、军情传递、赏罚章程,皆由皇帝在京,会同兵部、户部办理,每日呈报慈宁宫!”
“让皇帝从头至尾,亲身参与此番战事之筹备与推进!”
陈兴微微一笑,躬身:“臣,领旨!”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朱祁镇深度参与,远比单纯去前线看一圈更有价值。
朱祁镇虽然略有失望,但听到能亲自处理军务,精神也是一振,立刻挺直腰板:“孙儿遵旨!必不负祖母重托!”
文官们面面相觑,虽仍觉让陈兴掌军权柄过重,但皇帝毕竟没离京,且处理军务也在监管之下,勉强可以接受。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退朝后,陈兴陪着朱祁镇往文华殿走。
“姑太爷,我还是想去云南……”朱祁镇小声说。
陈兴拍拍他肩膀:“急什么?仗有得打。这次你先在后方把‘管家’的活儿学明白了。”
“知道十万大军每天要吃多少粮,要耗多少箭,要费多少鞋,比你去前线砍几个蛮兵重要得多。”
“等你把这些门道都摸清了,下次,机会合适姑太爷一定带你去!”
朱祁镇眼中重燃光彩,用力点头:“嗯!姑太爷,你放心,我一定把粮草算得明明白白,绝不拖后腿!”
战争的机器开始运转。京城内外,驿马奔驰,兵甲铿锵。
而年轻的皇帝,也开始在无数的奏报、账目和地图中,迎来了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争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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