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新皇登基,陈兴向太皇太后张氏提出了让义子陈怀安入宫伴读的请求。
以陈兴的威望自然很快被准允。于是,陈怀安便收拾行装,搬入了宫中专门为勋贵伴读准备的居所,开始了每日陪伴小皇帝朱祁镇读书习武的生活。
起初,朱祁镇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爷字辈的“怀安哥”还有些陌生和拘谨。
他身边最亲近、最依赖的,是从小照顾他起居、陪他玩耍的大伴太监王振。
王振心思玲珑,极会揣摩小孩心思,变着法地哄朱祁镇开心,在小皇帝心中地位特殊。
但陈怀安可是陈兴一手调教出来的,行事沉稳踏实,性格宽厚却不失机敏。
身上那股子正派刚毅之气,更是宦官绝不会有的。他谨记义父的叮嘱:不争宠,不献媚,真心陪伴,潜移默化。
每天的经筵日讲,由翰林学士们负责。陈怀安就坐在朱祁镇下首,同样认真听讲。
当朱祁镇因为深奥的经义而皱起小眉头时。
陈怀安不会像伴读那样急着显摆或提示,而是会在课后,用更直白、更形象的方式,结合一些历史小故事或者兵法案例,帮朱祁镇理解。
比如讲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学士引经据典,朱祁镇听得云里雾里。
课后,陈怀安陪他散步时,就会说:
“陛下,您想啊,这天下百姓就像是水,朝廷和国家就像是船,陛下您就是船上掌舵的。”
“水要是平稳充足,船才能行得稳,行得远。要是水干了,或者起了大风浪,那船再结实,舵手再厉害,也得翻船不是?”
“所以咱们当皇帝的,最要紧的就是让老百姓有水喝,有饭吃,日子过得去,这船才能一直安安稳稳的。”
朱祁镇眨巴着大眼睛,恍然大悟:
“哦!怀安哥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所以父皇和皇爷爷才老是说要轻徭薄赋,要赈济灾民!”
“陛下圣明!”陈怀安笑着夸赞,心里也松了口气。
习武骑射时,陈怀安更是朱祁镇最好的老师和伙伴。
他武功得陈兴真传,身手矫健,教导小皇帝时却极有耐心,一遍遍地纠正他的动作,保护他不受伤。
休息时,两人并排坐在校场边喝水,陈怀安会给他讲一些义父当年随太宗皇帝、宣宗皇帝征战的故事。
那些惊心动魄的战役、巧妙绝伦的计谋,听得朱祁镇心驰神往,对武事也越发感兴趣。
渐渐地,朱祁镇越来越喜欢这个不会一味哄着他、却总能在他需要时给出最靠谱帮助的“怀安哥”。
他开始习惯在遇到难题时,下意识地先问一句:“怀安哥,你怎么看?”
甚至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也开始更愿意听陈怀安的建议,而不是王振那些一味讨巧的主意。
王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但他城府极深,表面上对陈怀安更加客气尊重,甚至时常在朱祁镇面前夸赞“陈伴读稳重可靠,陛下得多听听他的”。
暗地里,却更加紧了笼络小皇帝身边其他小太监的步伐,试图巩固自己的影响力。
每当夜幕降临,宫门下钥,陈怀安结束一天的伴读职责,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另一项学习才刚刚开始。
陈兴聘请了一位精通蒙语的老师,指导陈怀安学习蒙语。陈怀安对此不甚理解。
那位老师只是淡淡地说:“小公爷,老公爷让您学,自有深意。您想想,大明的心腹之患在何处?”
“九边重镇防御的是谁?将来陛下若要开疆拓土,或者应对边患,谁是最主要的对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语言,就是最先要知的‘彼’。”
陈怀安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未来的战场,大概率仍在北方的蒙古高原!
精通蒙语,不仅能更好地了解敌情,甚至可能在关键时刻,起到奇效!
自己作为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伴读,如果能掌握这门语言,无疑就是陛下乃至朝廷在军事决策时一个极其宝贵的情报来源和顾问!
想通了这一点,陈怀安学习的态度从被动接受变成了主动渴求。他天赋极好,又肯下苦功,进步神速。
日子一天天过去,朱祁镇对陈怀安的依赖与信任与日俱增。
在他心里,陈怀安不仅是伴读,更是可以分享秘密、依赖信任的兄长和老师。
这种在童年时期建立起的牢固情感,远比任何利益捆绑都更加坚韧。
这天陈兴又通过陈怀安每日递送出的汇报日常起居的简单纸条,默默地关注着宫中的一切。
他知道,自己这个“长兴公”的身份,在正统朝注定是无法长久维持的。不然真就是老而不死是为妖了。
假死脱身,就在正统。但脱身之后,一双能够影响皇帝决策的手,一个能在未来必要时,为他“二次回朝”铺平道路的桥梁很重要。
现在播下的种子,将在未来的某一天,生根发芽,或许能改变许多事情的走向。
处理完一天的公事,陈兴走出书房,回到卧房。
一股混合着银炭暖意和淡淡安神香气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崇宁还没睡。
正就着明亮的烛光,慢悠悠地打着一条毛线围巾,看那宽大的尺寸和深沉的颜色,就知道是给谁织的。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脸上立刻漾开了温柔的笑意:
“忙完了?今儿个怎么比昨儿又晚了些?灶上还温着百合莲子羹,一直给你煨着呢,喝一碗暖暖身子再歇息?”她说着就要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
“别忙活了,我自己来。”陈兴快走几步,按住她的肩膀,自己走到小炉边,拿起温着的陶罐,给自己倒了一碗。
清甜温热的羹汤下肚,一股暖流从胃里蔓延开来,舒服得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在崇宁身边的软榻上坐下,很自然地将头向后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唉…”陈兴舒服地叹了口气,“还是家里舒服…外头…吵得慌。”
“又是为着朝里的事儿?”崇宁轻声问,语气里没有打探,只有关心,“我看你眉头锁着,可是遇着什么难处了?”
“难处哪天没有?左不过还是那些,争权夺利,互相倾轧,没个消停。”
陈兴闭着眼,声音有些含糊,“今日又为着明年漕运的事儿吵了一上午,个个都说得冠冕堂皇,肚子里那点小九九,谁不知道?看着就累得慌。”
崇宁笑了笑:“你呀,就是心眼太实,总把那些事儿当真。”
“要我说,他们吵他们的,你听着便是,该拿主意时拿主意,不该拿主意时,就学学那庙里的菩萨,闭目养神。”
陈兴被她这话逗乐了,睁开眼,握住她按摩的手:
“我要是菩萨,那你就是菩萨身边的龙女,专门负责点化我这榆木疙瘩。”
“贫嘴!”崇宁嗔怪地拍了他一下,脸上却笑得更开了,
“我可不是什么龙女,就是个老太婆,就盼着你每天能安安生生回来,吃口热乎饭,睡个踏实觉。”
两人说笑了几句,屋里的气氛更加温馨。陈兴拉着她的手,细细看着上面岁月留下的纹路和针眼。
心里有些发酸,又有些庆幸——庆幸自己还能握着这双手,还能听到她的唠叨。
“怀安今日托人捎信出来了,”陈兴换了个话题,语气轻松了些,
“说陛下最近功课有长进,尤其对骑射兴趣很大,拉坏了两张小弓了。那小子…倒是会教。我就是担心祁镇将来过于爱好弓马”
崇宁一听事关孙子和义子,立刻来了精神:
“是吗?镇儿肯上进就好!至于你担心的,慢慢引导就是。怀安那孩子也真是尽心,又稳重。”
“有他在宫里陪着,我这心里也踏实不少。就是苦了那孩子,白天陪读,晚上听说你还给他请了先生学番语?别把孩子累着了。”
陈兴淡淡道,“怀安是好孩子,不过多一样本事,将来就多一条路。只能辛苦他了。”
崇宁点点头,她对朝政大事不甚明了,但对孩子们的前程却是极为上心的:
“这倒也是。说起来,婉儿前儿个送来些新样的点心,说是南边流行的,我吃着倒不错,甜而不腻,给你留了些在食盒里,明早你尝尝。”
“好,明早尝尝。”
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崇宁起身拿起银剪,细心地将焦黑的灯芯剪掉,让光线重新变得明亮柔和。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陈兴忽然轻声说:“等过了这阵子…等一切都安稳些…我向太皇太后告个假。”
“咱们去城外的庄子上住几天?就咱们俩,看看雪,赏赏梅,谁也不见。”
崇宁剪灯花的手微微一顿,转过身,眼中满是惊喜和期待,随即又染上一丝担忧:“你…走得开吗?朝里…”
“天塌不下来。”陈兴打断她,语气坚定,“就这么说定了。”
崇宁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认真,终于缓缓点头,嘴角噙着幸福而满足的笑意:“好,都听你的。”
这一刻的温暖与平静,便是两人最好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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