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尘垂落臂弯,玄阳立于紫霄宫门前,光路笔直延伸入混沌深处,不显方向,也不映景物。他一步踏出,足下无声,身形已入宫中。
宫内依旧空旷,天地自成轮廓,诸圣仍在原位,闭目垂神,仿佛时间未曾流动。三清立于前侧,老子不动如初,通天气息微敛,元始双目轻阖。玄阳退回三清之后,位置未变,姿态却已不同——拂尘收拢,通天箓沉入灵根,眉心符纹隐而不发,只有一缕极细的震颤自深处传来。
那道由魔念炼化的符引,又动了。
不是外力冲击,而是共鸣。仿佛在遥远虚无中,有一股意志正借着即将到来的道音缝隙,悄然试探。玄阳未睁眼,心神内照,守心符阵如旧,却在此基础上多了一层变化:他将“截天符”的意念反转,由外截转为内断,将灵根与外界所有感应细线一一斩断。那震颤如虫入土,挣扎片刻,终归沉寂。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肩头微松。
不是防,是容。容道音入,不容杂念侵。
紫气自宫顶缓缓垂落,比先前更浓,更沉。一道无声之音自虚空中浮现,不高不响,却直入神魂深处。
“玄仙之道,归真返本。”
鸿钧讲道,再启。
音落刹那,众人元神齐震,各自运转法门承接真意。玄阳不同,他以灵根听道,感知法则如听低语。那声音无形无相,时而如潮水奔涌,时而如丝线断裂,毫无规律可循。他不追全音,只等节点——那些道音自然停顿、法则凝实之处。
第一处节点降临。
“形散而神聚,气尽而道生。”
玄阳灵根微动,识海中立刻凝出一道微型符文,封存此意。符成即隐,不显于外,却已刻入神魂。他继续静听,不多时,又捕得一处真意:“真火自心起,炼尽虚妄身。”再凝一符。接着是“神游太虚,不染尘劫”“一念通幽,万法自现”……
他不贪多,每得一意,便以灵根为纸,心神为笔,悄然成符。数十道微符在他识海深处排列成环,彼此呼应,竟暗合阴阳轮转之律。太极图在他体内自发运转,初时缓慢,随着符意积累,渐渐加速。
大罗之关,在于超脱。
非力量增长,而在神魂与天地法则的契合。玄阳虽天生亲道,但终究是异类化形,天地法则残存排斥。此刻突破,如逆流登岸,每进一步,神魂便如刀割一次。
他不动。
将识海中封存的符文逐一释放,让它们在灵根内循环流转。符意交织,化作一股内生之力,托举神魂向上。就在此时,鸿钧道音再落:
“玄仙归真,大罗合道。”
八字入耳,玄阳灵根轰然震动。体内太极图瞬间加速,阴阳交汇处迸发清光,贯通四肢百骸。那一瞬,所有排斥感如冰遇阳,尽数消融。
他,入大罗。
气息本欲外泄,紫霄宫内禁制顿生压力。玄阳心念一动,新成的大罗神魂驭使通天箓,将溢出的道韵尽数吸入箓中。箓文微亮即隐,如鲸吞海,不见痕迹。
宫内依旧寂静。
但高台之上,那道垂落的紫光微微一凝。随即,一道目光穿透虚空,落在玄阳眉心。
无言。
却有赞许之意流转。
老子袖中紫气轻荡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通天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元始天尊睁开双眼,目光深邃,落在玄阳身上片刻,又缓缓移开。
无人言语,无人动作。
唯有道音继续流淌:“大罗者,超三界,脱五行,神与道合,寿与天齐。”
玄阳静立,神魂沉稳。他已不再捕捉每一句道音,而是任其自然流入,由灵根自行分辨、吸纳。太极图持续运转,通天箓深处,那些被封存的符文开始自发演化,有的融合,有的分裂,有的化为虚无,有的凝成新意。
他听见了一句:“符可载道,亦可截机,然终须归于静。”
心口微震。
不是因为这句话本身,而是它唤起了某种更深的共鸣。他想起荒原上画下的井字符——那一符不攻不守,只为“定”。定乱序,定煞流,定地脉。那不是承载,也不是破坏,而是中断。中断,即是截。
而如今,他已能以神魂为符纸,以意念为笔锋,在无形中截取天机片段,封存于心。
这才是真正的符道。
不是画在纸上,不是刻在器上,而是写在天地运行的缝隙里,藏在法则流转的节点中。
道音仍在继续,讲的是大罗之后的修行路径,涉及元神分化、法则掌控、时空推演等玄妙之境。玄阳听得极细,却不再急于封存。他知道,有些东西,强记无用,唯有在日后行道中慢慢体悟。
他开始回顾自身。
从初生混沌灵根,到拜入太清门下,从拘泥符形,到悟出“符不在纸,在心在天”,再到今日以符截天机、凭道音入大罗……一路走来,每一步都非坦途。冥河剑气伤他本源,血河倒灌毁他地脉,魔将篡律乱他符纹,梵音暗夺扰他庆云。可每一次劫难,最终都成了他道基的一部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指尖无痕,却曾画下无数符箓。那些符,有的破敌,有的镇煞,有的化劫,有的证道。而今,他已不再需要画出来。
符,已在心中。
宫内忽然一静。
鸿钧道音未停,但节奏变了。由先前的奔涌断续,转为一种缓慢而深沉的流动,如同大地脉动,又似星河运转。玄阳察觉,这不是普通的讲法,而是某种更高层次的传道方式——以道音模拟天道运行,让听者在共鸣中自行领悟。
他闭目,灵根全开。
太极图在他体内缓缓旋转,与道音共振。每一次阴阳交替,都像在回应天地呼吸。通天箓微微发烫,箓文自行游走,似在记录某种无法言说的律动。
就在这时,灵根深处那道被镇压的符引,再度微震。
不是外侵,也不是共鸣。
而是……觉醒。
玄阳心头一凛。
那符引本是魔念残影所化,经他三重符律炼化后,早已沉寂如死物。可此刻,它竟在道音共振中,生出一丝微弱的活性,仿佛被某种更高意志唤醒。
他不动声色,以守心符意轻轻一压。
压住了。
但那一瞬的震颤,已在灵根留下一道极细的裂痕。裂痕不深,却通向某个未知的维度——仿佛在极远之处,有一双眼睛,正透过这道缝隙,窥视着他。
鸿钧道音依旧平稳。
“道无常形,法无定相。能持者,得之;能舍者,存之。”
玄阳睁开眼。
目光扫过宫内诸圣。他们仍在静听,无人察觉异样。三清也未有反应。老子依旧闭目,通天气息平稳,元始双目轻阖。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在身前虚划。
未画符。
只是做了一个收束的动作。
随即,通天箓深处,那道由魔念炼化的符引,被彻底封入箓文最底层,四周以九重微型井字符围锁,再以太极符意覆盖其上,最后注入一缕截天符意,将其与外界一切感应彻底斩断。
封印完成。
他松开手,拂尘依旧垂落臂弯,尘丝未乱。
道音仍在流淌,讲的是大罗金仙对时空的初步掌控之法。玄阳继续聆听,神魂沉稳如初。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瞬,他触到了某种危险的边缘。
不是来自宫内,也不是来自诸圣。
而是来自……道音本身。
他忽然意识到,鸿钧所讲的每一句,都纯净无比,无可挑剔。可正是这份纯净,让他生出一丝警觉——若连混沌魔神都能借道音缝隙潜入,那这讲道之声,是否也可能是某种更高层次的试炼?
他不再全盘接纳。
而是以太极图轮转之意,将每一道真意先纳入阴阳循环,验证其是否与自身道基相合,再决定是否内化。
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道音渐缓,终至停歇。
紫气归源,光路隐没,宫内重归寂静。
诸圣陆续起身,准备退去。三清转身,玄阳随行。
就在他迈步之际,老子忽然停住。
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只有一缕极淡的紫气自袖中逸出,在空中轻轻一荡,随即消散。
玄阳脚步微顿。
他知道,这是师尊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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