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的手指仍按在拂尘柄上,指节因久握而泛白。那枚青铜令符静静悬浮于鸿钧面前,表面半道符纹微微发亮,与他袖中玉简的封印轮廓遥相呼应。殿内无人再言,可空气却如绷紧的弦,压得人呼吸都慢了半拍。
鸿钧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玄阳身上。
“你之善身,清净无争,正合天庭三官之位。”他的声音不高,却似有千钧之力,直贯心神,“天庭初立,需有德者居之,持律、掌刑、理民,非此不可安天下。”
玄阳没有抬头,也没有动。
他知道这一问不是选择,而是引子。若应得太快,便是顺从;若拒得生硬,便是抗命。真正的危险,藏在“善尸”二字之中——鸿钧竟一眼看破他早年为避劫所炼的代身,那是太极阴阳轮转时凝出的一缕清明意志,专司守成持重之道,不涉杀伐,亦不染因果。本是他最隐秘的退路,如今却被道祖当众点出。
他指尖微屈,在膝前轻弹三次。
一道匿识符悄然成形,随尘尾扫过地面,无声融入石缝。这是他自创的小术,不显山露水,只为遮掩心绪波动,免得被至高存在窥见真实所思。
然后,他缓缓抬眼。
“弟子遵命。”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
话音未落,他体内灵根微震,阴阳二气在经络中逆向流转,一道清光自眉心逸出,落地化形。
那人着杏黄道袍,手持龙虎玉如意,背后一杆杏黄旗迎风轻展,正是中央戌己戌己旗——元始亲赐的镇运之宝。他面容与玄阳七分相似,唯眉心无符纹流转,气质更显庄重肃然。稽首行礼,声如古钟:“弟子愿奉师门之命,辅佐天庭。”
鸿钧嘴角微扬,似有满意。
袖中飞出一卷天书,通体素白,不见一字。书页轻翻,仿佛有风自虚空中吹起,直落于善尸掌心。
就在触碰瞬间,玄阳本尊心头一跳。
那书中无字,却有万般律动自掌心涌入,像是天地初开时的第一声震动,又像某种契约正在悄然成型。他立刻明白——此书非录政令,而是载职权,一旦展开,便与天庭法则绑定,难以抽身。
但他不能阻止。
只能以心音传讯:“受书,任职,勿言其他。”
善尸垂目,双手捧书,再次行礼。
“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鸿钧开口,声如定鼎,“今命尔为三官大帝之一,执掌地官之职,统御幽冥律法,监察万灵功过。”
“谨领法旨。”善尸应声,转身面向诸圣,一一稽首。
接引道人合十还礼,目光温和慈悲。可在那一瞬,玄阳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极淡,极快,如同水面掠过的影子,稍纵即逝。但玄阳看得清楚,那不是欣慰,是算计得逞的微光。
老子依旧闭目端坐,青衣不动。可就在善尸接过天书的刹那,他指尖极轻微地点了三下蒲团,节奏错落,像是某种暗语。
玄阳记下了。
他借低头整理拂尘之机,将一丝灵根感应悄然渗入无字天书边缘。那书看似纯净,可在某一页夹层之中,竟藏有一丝极淡的灰雾残痕——与遗迹玉简中的混沌气息同源!
他立刻断开连接。
果然如此。
这任命不只是权柄分配,更是陷阱环扣。鸿钧设局,诱其善尸出面;混沌染书,埋下污染之种;西方二圣伺机而动,欲借天庭之名,行因果捆绑之实。每一步都看似顺应天道,实则步步紧逼。
可事已至此,退无可退。
让善尸赴任,尚能遥控;若强行拒绝,反落口实。唯有先入局,再寻破局之机。
善尸捧书,向鸿钧再拜,随后踏步而出。云气自殿外涌来,托起身影,直往九霄而去。那杆中央戌己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龙虎玉如意沉稳抱于臂弯,背影挺拔如松,一步步走入天光之中。
玄阳仍坐原位,拂尘横膝,通天箓贴腕而安。
他不动,也不语。
殿中灯火微晃,映得他侧脸轮廓分明。老子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缓缓闭上。接引道人低诵一声佛号,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元始天尊神色未变,仿佛一切都在规矩之内。
鸿钧起身,身影渐渐淡去,只留下一句余音:“天庭既立,诸事当行。”
殿门无声关闭。
玄阳终于动了。
他右手缓缓抬起,指尖在拂尘柄上划过一道短痕,随即并指为笔,在掌心默画一道反向回旋符。符成即毁,不留痕迹。这是他与善尸之间的隐秘联络之法——一旦对方遭遇异常,符意便会逆流而返。
片刻,掌心微热。
符意未散。
说明善尸尚未被完全切断联系,仍在可控范围。
他松开手指,目光落在那枚仍悬于空中的青铜令符上。它还未消失,反而开始缓慢旋转,表面那半道符纹竟与无字天书中隐藏的灰痕产生了微弱共鸣。
玄阳盯着那符纹的走向。
它不像寻常符序那样规整,反而带着一种扭曲的韵律,像是某种语言的残片,又像是一段被篡改过的指令。他忽然想起,在龙虎山旧洞府中曾见过一道失传禁符,结构与此极为相似,只是当时并未深究。
现在想来,那或许并非偶然。
他将左手轻轻覆上通天箓。
箓面温热,裂痕中的银纹不再逆流,而是静止不动,仿佛被什么力量暂时压制。可他知道,这只是表象。那股吸力仍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潜伏。
就像毒蛇蜷在枯叶下,等待出击的时机。
殿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是云阶上特有的回响。有人来了。
玄阳没有抬头。
门开,一道身影步入殿中,是童子模样的侍从,手持玉匣,恭敬上前:“道祖有令,此物交予符衍真人。”
玄阳接过。
玉匣开启,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玉牌,正面刻着“天庭监正”四字,背面则是一道极简符纹——一横一勾一点,看似平常,实则暗合三才之位。
他认得这个职位。名义上是监察百官,实则是天庭耳目,直接对昊天负责。看似荣耀,实为监视。
他合上玉匣,放在膝前。
童子退下,殿门再度关闭。
玄阳盯着玉匣边缘的一道细纹。
那纹路,与青铜令符上的裂痕走向一致。
他忽然意识到,这场布局,早在他踏入紫霄宫之前,就已经开始了。鸿钧点名善尸,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等了一个契机——等他取出玉简,等混沌回应,等令符降临,最后,等他自己把代身推出来。
棋子从来不是他。
而是他以为能掌控的一切。
他缓缓闭眼,呼吸放至最缓。
此时,远在九霄之上的天庭新建大殿中,善尸正立于地官台前。手中无字天书自动翻开,第一页浮现出一行墨迹——
“凡入幽冥者,皆须登记真名与前世罪业,违者魂消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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