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指尖的余温还未散去,掌心那道反向回旋符的痕迹已经消隐。玉匣静静搁在膝前,天庭监正的牌子压着袖角,沉得像一块未化的寒冰。他没有动,拂尘横卧臂间,通天箓贴着手腕,脉动微弱却持续。
远在九霄之上,善尸已立于地官台前。无字天书摊开在案,墨迹浮现第一条律令:“凡入幽冥者,皆须登记真名与前世罪业。”话音落时,殿中游魂被引至台下,一缕残识滞留阳间逾三百年,拒不归位。善尸抬手,龙虎玉如意轻点虚空,天书翻页,一道金光扫过,魂影顿显原形,罪业条陈清晰列于虚空中——曾为散修,夺舍三人,残害同门。裁定即下,锁魂链自地底升起,将其押往幽冥。
殿内一片寂静。
昊天端坐主位,眉宇间透着倦意,手指微微松了又紧。瑶池立于侧阶,目光扫过群仙,见几人面露不服,却无人再言。她不动声色,将手中玉简合拢,轻轻置于案上。
这一判,快而准,不偏不倚。
可就在这威信初立之时,一股低语悄然在散仙之间流转。不是来自当场,而是自外殿廊下、云台角落,由不知何处传来的梵音牵引而出。
“灵根所化,非血肉之躯,何以执掌幽冥律法?”
“代身窃位,不合天道正统,恐乱轮回纲常。”
声音细碎,却不绝如缕。有人附和,有人迟疑,也有人冷眼旁观。那些话语像是无意飘来,却又总落在最易激起波澜的地方。
紫霄宫内,玄阳双目微闭,神识如丝,顺着灵根感应渗入无字天书夹层。那一缕灰雾残痕仍在,极淡,几乎难以捕捉。他凝神追踪,符意缓缓推进,忽然察觉那气息竟有细微波动,似被某种力量牵引,方向指向西方云海深处。
他指尖微颤。
不是自然逸散,是人为引导。
更确切地说,是有人借舆论为引,将混沌残息与散仙怨念交织,形成一道暗流,直冲善尸根基。这不是简单的挑拨,是试图以众生意念为炉,炼出一个“公论”之劫,逼其动摇道心。
玄阳默运通天箓,一道匿识符无声成形,沿神识通道直送善尸脑海。
“守职勿争,静观其变。”
善尸正在翻阅天书第二页,忽觉心头一震,随即平静。他未抬头,也未回应,只是将龙虎玉如意换了个手,握得更稳了些。
夜渐深。
天庭各殿陆续熄灯,唯有地官台灯火未灭。善尸盘坐案前,参悟天书权限。他知道,这书不止记载律令,更连通幽冥本源,若能解开深层封印,便可调用轮回之力。但越是深入,越觉书中气机古怪——某些段落读来顺畅,某些章节却仿佛被人刻意抹去过痕迹,留下空页。
他正欲合书闭关,忽然察觉空气凝滞。
殿外风停云止,连更漏之声都断了一瞬。
下一刻,虚空裂开一道缝隙,黑影从中踏出,身形扭曲,四肢拉长,指尖泛着幽蓝煞光,直扑台前。出手毫不迟疑,目标明确——撕开善尸眉心,取其神魂核心。
善尸反应极快,龙虎玉如意横挡胸前,同时背后杏黄旗猛然展开,金光暴涨,撞上黑影胸口,将其震退三步。那影子落地无声,脚底未沾地面,反而悬浮半空,双臂张开,口中发出不成调的嘶鸣,像是无数声音叠加而成。
善尸翻开天书第二页。
“镇魂敕令!”
书页光芒大作,一道符文腾空而起,化作巨网罩下。黑影挣扎,利爪划破空气,竟在金光屏障上留下数道裂痕。它似乎知晓杏黄旗防御规律,专挑旗面波动最弱的间隙猛攻。
轰然一声,屏障碎裂一角。
善尸不退反进,如意点地,身形疾退至高台边缘,左手结印,引动天书第三页预设禁制。整座地官台瞬间被符光笼罩,四角升起四根无形柱,将黑影困于中央。
“你从何处来?”
他开口,声音如钟鸣谷响。
黑影不答,反而猛地自爆。一团浓稠黑气炸开,腥臭扑鼻,却被符网牢牢锁住,未能扩散。最终只剩一缕残烟,钻入地缝,消失不见。
殿内重归寂静。
善尸站在原地,呼吸平稳,衣袍未乱,唯有手中如意末端出现一道细小裂痕。他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收书入怀,启动天书内置封禁阵法,将整个地官台纳入防护之中。
同一时刻,紫霄宫内,玄阳猛然睁眼。
掌心联络符滚烫如烙铁,灼得皮肉发麻。他立刻回溯感应,顺着那缕逃逸的混沌气息追查而去。符意穿行于天地脉络之间,终于在某处捕捉到一丝残留印记——那功法轨迹带有明显混沌烙印,运转路线诡异非常,非洪荒正统,也不是寻常魔道。
更关键的是,对方攻击角度精准避开杏黄旗最强护区,说明对这件法宝的防御机制极为熟悉。
这不是偶然来袭。
是精心策划的刺杀,甚至可能……来自内部。
玄阳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在拂尘柄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短痕。这是他与善尸之间的暗记信号,一旦重复三次,便意味着立即切断所有联系,转入完全自主状态。
他只划了一道。
不能断。断了,就再也找不到幕后之人。
他闭目,再度沉入感应之中。这一次,他不再追踪黑影本身,而是逆向追溯那股混沌气息的源头传播路径。符意如针,沿着天地法则的缝隙缓缓穿行,穿过云层,掠过山河,最终停在一处节点——正是那枚悬于空中的青铜令符!
它还在旋转,表面半道符纹依旧与无字天书夹层中的灰痕共鸣。
但此刻,玄阳发现了一个此前忽略的细节:每当青铜令符转动一圈,其投影落在地面的角度就会发生极其微小的偏移,而这个偏移轨迹,恰好与准提道人平日讲经时脚下莲台的方位变化完全一致。
不是巧合。
是连接。
有人借令符为媒介,将混沌残息导入天庭体系,再通过舆论与刺杀双重施压,逼迫善尸失控或反抗。一旦其动用禁忌手段,便可坐实“代身违逆天道”之罪名,顺势将其铲除。
而这一切的背后,站着的不只是准提。
还有那个未曾露面,却始终掌控全局的人。
玄阳睁开眼,目光落在玉匣上。
天庭监正——名义上监察百官,实则监视一切异动。
他忽然明白,鸿钧给他的这个职位,不是信任,是考验。也是陷阱。
只要他稍有异动,便会成为下一个被围剿的目标。
殿外风起,吹动檐角铜铃。
玄阳伸手,将玉匣轻轻推开寸许,露出背面那道极简符纹——一横一勾一点,看似寻常,此刻却在他眼中显出另一重含义:横为天,勾为锁,点为眼。三才之外,暗藏囚笼之意。
他指尖缓缓落下,正要点向符纹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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