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吞噬了北京城外最后一点天光。废弃的砖窑内,只有一点如豆的油灯在跳跃,将四个拉长的、扭曲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仿佛预示着他们前路的诡谲莫测。
“消息确认了,”张一斌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像一张拉满了的弓,“东厂督主吴老二不仅夺了剑,三日后,他还要在尚未完全竣工的奉天殿前,举办什么‘献剑典礼’,向永乐皇帝展示他的‘忠诚’与‘能力’。”
空气瞬间凝固。欧阳菲菲手中的炭笔“啪”一声折断,陈文昌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就连一向跳脱的罗子建,也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土坯上,震落一片簌簌尘土。
“献剑?他要把碧云剑献给皇帝?!”罗子建的声音因愤怒而沙哑,“这阉狗!他不仅抢了我们的东西,还要拿它当晋升之阶!”
沉重的绝望感如同实质,挤压着狭小空间里的每一寸空气。碧云剑,他们返回现代的唯一钥匙,一旦被正式献入深宫,纳入皇家宝库,再想取出,无异于痴人说梦。届时,他们或许将永远被困在这六百年前的时空,成为历史尘埃中无人知晓的注脚。
“不能让他成功。”欧阳菲菲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指尖无意识地碾着断成两截的炭笔,“我们必须在他献剑之前,把剑夺回来。时间,只有三天。”
陈文昌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问题是紫禁城。我们只知道它在北京,但具体布局、守卫分布、吴老二会把剑藏在何处,一无所知。贸然潜入,如同盲人骑瞎马。”
张一斌点头,目光扫过同伴:“所以,当务之急,是搞到紫禁城的详细情报,最好是布局图。同时,我们需要一个内应,一个能让我们了解皇宫内部动态的眼睛。”
计划的方向明确了,但执行起来却迷雾重重。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东厂耳目遍布,他们这几个外来面孔,如何去获取帝国最高权力中枢的核心机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罗子建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走到窑洞角落,从自己那个随身不离的、鼓鼓囊囊的背包里翻找起来。那里面除了必要的生存工具,还有许多他声称“万一用得上”的零碎玩意儿。片刻,他摸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册子,眼睛一亮。
“嘿!我就说我没记错!”他兴奋地走回来,将册子摊在油灯下。
那并非什么武学秘籍,而是一本——《明代北京城布局与宫廷生活指南》,封面上还印着某着名出版社的logo和二维码。这是穿越前,罗子建为了这次“历史深度游”特意买的旅游攻略,里面附有详细的紫禁城平面示意图,甚至标注了一些主要宫殿的功能。
“我的天……子建,你真是个天才!”陈文昌如获至宝,立刻扑过去,仔细翻阅起来。虽然这现代旅游地图与永乐年间尚未完全竣工的紫禁城必然存在差异,但中轴线上的奉天殿(后称太和殿)、华盖殿(中和殿)、谨身殿(保和殿)等核心建筑位置基本确定,这为他们提供了极其宝贵的空间概念。
“有了这个,我们至少不会在宫里迷路。”张一斌的语气也带上了一丝振奋。
然而,图纸是死的,人是活的。东厂番子和锦衣卫的巡逻路线、换防时间、暗哨位置,这些动态信息,是任何现代旅游指南都无法提供的。
“我们还需要一个‘活地图’。”欧阳菲菲沉吟道,目光投向窑洞外漆黑的夜色,“一个熟悉宫内情况,并且有可能被我们争取过来的人。”
风险显而易见。在东厂高压之下,谁敢帮助他们这些“钦犯”?一旦所托非人,等待他们的就是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窑洞外传来三长两短的鸟鸣声——这是他们与唯一信任的城外联络人,那位曾受过张一斌救命之恩的老驿卒约定的暗号。
张一斌迅速闪出窑洞,不久后返回,脸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奇异的光。
“有消息了。老驿卒说,他有一个远房侄孙,在宫里当差,是个不得志的低级小火者,主要负责一些杂役,但对宫内各处,尤其是那些太监、宫女们私下行走的偏僻路径颇为熟悉。而且……此人因为同乡被吴老二手下迫害至死,对东厂心怀怨恨。”
机会来了!但伴随着机会的,是巨大的不确定性。
“能信任吗?”陈文昌立刻问道。
张一斌摇头:“无法保证。老驿卒说此人可靠,但人心隔肚皮。见面地点约在明天晌午,城外白云观庙会。人多眼杂,易于隐蔽,也便于脱身。”
是抓住这根可能的救命稻草,还是因畏惧风险而放弃?四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终,欧阳菲菲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我们没有选择。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突破口。去见,但要做好万全准备,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撤离。”
次日晌午,白云观庙会人山人海,香烟缭绕,叫卖声、喧闹声汇成一片。张一斌和罗子建混在人群中,看似随意闲逛,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欧阳菲菲和陈文昌则在远处策应,随时准备接应。
在约定的石碑旁,他们见到了那个名叫“小顺子”的小火者。他年纪不大,面白无须,身形瘦小,穿着半旧不新的青色宦官服,眼神里带着几分怯懦,又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精明。
对接上暗号后,小顺子显得十分紧张,不停地左右张望。
“二位爷,不是小的不信你们,实在是……东厂如今在宫里宫外,势力太大了。”小顺子压低声音,带着哭腔,“我那同乡,不过是酒后失言,说了句吴督主跋扈,就被……就被活活打死了!这忙,小的不敢帮啊!”
罗子建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张一斌却抬手阻止了他。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小顺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小顺子,我们不是要你直接去对抗东厂。我们只需要信息——皇宫的路径,守卫换防的规律,以及,吴老三把碧云剑藏在何处。你告诉我们,剩下的事,我们自己去做。事成之后,必有重谢,足够你离开这是非之地,安稳度日。”
小顺子眼神闪烁,显然在权衡利弊。恐惧与对东厂的怨恨,以及对未来的期盼,在他脸上交织。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一阵骚动。几名穿着褐色官衣、腰佩弯刀的东厂番子,正大摇大摆地穿过庙会,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人群。
小顺子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张一斌和罗子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手悄然按在了隐藏的兵器上。是巧合?还是陷阱?
幸运的是,那几名番子似乎只是例行巡逻,并未注意到石碑旁的这几人,很快便晃悠了过去。
经此一吓,小顺子仿佛下定了决心。他咬了咬牙,从怀里快速摸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质地粗糙的绢布,塞到张一斌手中。
“这……这是宫里负责清理垃圾的内侍私下绘的路径图,比官图更细,有些鲜为人知的角落和……和一些狗洞都有标注。”他语速极快,“剑,据说就藏在吴督主在宫内的直房旁边的密室里,就在司礼监值房后身的小院里,那里守卫极其森严!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求二位爷放过小的吧!”
说完,他不等张一斌回应,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钻入人群,瞬间消失不见。
张一斌和罗子建对视一眼,迅速离开白云观,与欧阳菲菲、陈文昌汇合。
回到安全的藏身处,四人迫不及待地展开那块绢布。上面用炭笔勾勒出的线条果然远比旅游手册精细,不仅标明了官方通道,还用极细的笔触标注了一些狭窄的巷道、废弃的院落,甚至几处疑似排水沟入口的位置。
“太好了!有了这个,我们的行动计划就能具体多了!”陈文昌兴奋地说。
欧阳菲菲却指着图纸上一处不起眼的、用墨点特别标记的通道,疑惑地问:“这里,为什么单独标记?旁边还有个小字……”
张子建凑近仔细辨认,那似乎是一个“癸”字。
“癸?”他皱起眉,“天干地支?代表什么?”
张一斌用指尖沿着那条隐秘的线路缓缓移动,它的入口在皇宫东北角一个堆放杂物的小院,蜿蜒曲折,最终竟然指向……宫中一片尚未标注名称的区域,而那个区域的中心点,离吴老二的直房小院,垂直距离近得惊人!
这条未知的、被特意标记的“癸”字通道,是什么?是废弃的密道?是排水系统的一部分?还是……某种不为人知的捷径?
它,能成为他们绝境逢生的关键吗?
油灯的光芒摇曳,将四人的身影再次投在墙上,与那张摊开的、承载着希望与未知风险的绢布地图融为一体。地图上那条神秘的“癸”字通道,如同命运抛出的一根丝线,诱人,却不知连接的是天堂,还是更深的地狱。
三日期限,如同悬顶之剑。皇宫大内,龙潭虎穴。一条意外获得的内侍地图,一个心怀恐惧的小火者,一条用途不明的神秘通道。
他们,真的能凭借这些,在东厂的重重守卫下,夺回碧云剑吗?
夜,还很长。而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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