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不是肉体上的痛,那具躯壳似乎已经在无尽的撕扯中化为齑粉。这是一种存在于概念上的“痛”,是意识被强行拉伸、扭曲、打散,又勉强维系着一丝不灭的“存在感”所带来的极致折磨。
我“漂浮”着。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周围是混沌的色彩,暗金与漆黑交织,如同两股庞大的意志在进行着永无休止的战争。偶尔能看到一些破碎的画面闪过——母亲哭泣的脸,陈芸绝望的眼神,后山荒庙的断壁残垣,锁龙涧喷涌的黑雾……它们像海中的泡沫,出现,又瞬间破灭。
这就是……封印之内?
我成了封印的一部分?以这种非生非死的状态?
铜铃呢?
我试图“感受”胸口,那里空无一物。但那洪亮的、涤荡邪祟的钟鸣声,却仿佛成了这片混沌空间的背景音,无处不在,与那代表着“源”头的、充满了怨毒与疯狂的黑暗嘶吼不断碰撞、抵消。
我明白了。
我的意识,我的残存意志,与铜铃的力量融合了,共同构成了这加固后封印的“灵”。而那“源”头的意识,也被一同囚禁于此。我们在这片意识的战场里,进行着另一场更加凶险、更加本质的对抗。
它试图污染我,吞噬我,用无尽的负面情绪和疯狂的低语侵蚀我这缕残魂。
**“屈服……融入……永恒……”**
**“恨吗?怨吗?他们抛弃了你……”**
**“放开束缚……拥抱黑暗……才是归宿……”**
无数充满诱惑和扭曲的意念,如同毒蛇,钻进我意识的每一个缝隙。
而我,只能依靠着铜铃残存的那丝刚正、守护的意念,以及我自己内心深处那点不甘毁灭的执念,死死坚守。
我“回想”起阳光的味道,想起院子里牵牛花清晨的露水,想起母亲做的腊肉,甚至想起城里小店那平淡却安宁的时光……这些微不足道的、属于“生”的记忆,成了我在无边黑暗中最珍贵的锚点,抵御着那企图将我同化的冰冷洪流。
时间失去了意义。
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万年。
对抗成了永恒的主题。我的意识在这无尽的消磨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风中残烛。那“源”头的咆哮也时而狂暴,时而沉寂,但它从未放弃。
直到某一天。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生”的气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颗小石子,轻轻触碰到了这片混沌的边界。
很熟悉……是……陈芸?
不,不是她。是另一道……更加稚嫩,却带着一种奇异韧性的意识微光。
是谁?
我凝聚起几乎要涣散的意识,小心翼翼地“探”向那道微光。
透过混沌的屏障,我仿佛“看”到了一幅模糊的景象——
锁龙涧外,阳光明媚(是的,我能“感觉”到那是阳光)。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衣衫有些破旧但却洗得干净的小女孩,正站在涧口。她手里没有拿任何东西,只是睁着一双清澈却又带着超越年龄的沉静的眼睛,默默地望着涧内。
她不怕这里的死寂和隐隐散发的不祥。
她在……感应着什么。
然后,她轻轻地、用一种带着乡音却异常清晰的童声,朝着涧内,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穿透了现实的壁垒,微弱地,却真实地,传入了这片意识的战场:
**“谢谢。”**
只有两个字。
没有缘由,没有指向。
但就在这两个字传入的瞬间,我那近乎枯竭的意识,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清泉!铜铃的嗡鸣声也陡然清亮了一分!
而那“源”头的黑暗意志,则发出一声夹杂着暴怒和一丝……难以置信忌惮的嘶鸣!
这女孩……她是谁?她怎么能……?
景象消失了,那道微弱的意识联系也中断了。
但那一句“谢谢”,却像一颗种子,在我这片荒芜的意识土壤里,扎下了根。
希望。
原来,并非所有的联系都已断绝。外面那个世界,依旧有人在记挂,在感恩,哪怕对象只是一个传说,或者一缕残魂。
这次意外的联系,像是一次短暂的充电。我的意志变得更加凝实,对抗黑暗的信念也更加坚定。
我知道,我可能永远无法离开这里,将永远与这“源”头在这意识的牢笼中纠缠下去。
但这缕由铜铃、由我的牺牲、由外界不曾断绝的微小祈愿所共同维系的不灭意志,将成为这封印最坚固的锁。
只要我不散,
这黑暗,
便永无出头之日。
混沌中,暗金与黑色的战争依旧在无声地进行。
而我,
在这永恒的沉寂里,
守护着那一线,
微弱的,
光。
喜欢恐怖故事1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恐怖故事1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