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李淳风也有涉及此事?”顾昭珩皱着眉头对着归来的苏晚棠说道。
“对,我觉得张嬷嬷的死,并非如此简单,还有很多我们遗漏的细节。”苏晚棠揉了揉头说道。“这样吧,王爷你明天安排我去调查张嬷嬷的尸体,我想看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什么。”
清晨的曦光尚未穿透尚香局上空滞留的浓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糊与甜香混合的诡异气息,如同死亡的余味。
苏晚棠一袭素衣,以“吊唁”的由头,畅通无阻地踏入了那座僻静而肃杀的偏院。
院中,禁军的甲胄泛着冷光,宫人们噤若寒蝉,目光躲闪,仿佛多看一眼地上的尸身就会被吸走魂魄。
苏晚棠无视了周围探究的视线,径直走到被白布覆盖的张嬷嬷身旁,缓缓蹲下。
她掀开白布一角,张嬷嬷死状可怖,双目圆睁,嘴角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弧度扭曲着,残留着极致的恐惧。
苏晚棠的目光没有在她的脸上停留,而是落在了她蜷缩的手上。
指尖轻巧地拨开死者僵硬的袖口,一小撮香灰赫然在目。
那灰烬并非寻常草木燃尽后的细腻粉末,在晨光下,能清晰看到其中颗粒粗细不一,更夹杂着无数比尘埃还细的紫晶碎屑,闪烁着幽冷微光。
“夜昙粉……”苏晚棠心中默念。
这正是“夜昙粉”在不完全提纯后留下的独有残渣。
她不动声色地从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的小银勺,小心翼翼地刮取了少许,装入随身携带的空胭脂盒中。
“若这香料真有剧毒,为何不直接在宫宴上发作,偏偏要等到事后,只杀一个知情的张嬷嬷?”她声音低微,几不可闻,更像是在问自己,“这分明是灭口。”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张嬷嬷至死都紧攥在手心的半包香料上。
包裹香料的油纸边缘,一个残缺的“赵”字烙印其上,边缘焦黑,痕迹深刻,绝非笔墨所书,倒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生生压上去的。
苏晚棠心头猛地一震,一个可怕的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
“用烙铁压字,是在逼她认下这桩罪,将一切引向赵王府……这个‘赵’,不是指向真正的赵王,而是指向一个即将被推出来的,姓赵的替罪羊!”
回到靖安侯府,苏晚棠立刻关上房门,任何人不得打扰。
她点燃了一炉静心凝神的檀香,随后将从张嬷嬷袖口取回的香灰小心翼翼地倒出一半,作为卦引。
龟甲古朴,铜钱沧桑。
她将三枚铜钱置于甲中,口中默念着张嬷嬷的生辰与死忌,心神沉入一片空明。
随着手腕翻转,铜钱“叮叮当当”落在盘中,卦象已成。
“离火焚心,坤土掩真。”
此卦大凶,主代死替命,真凶位高权重,隐于幕后,以土掩盖真相。
苏晚棠的瞳孔骤然收缩,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猛地回想起宫宴那夜,太子顾昭元举杯时,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僵硬笑容,那嘴角的抽搐弧度,竟与张嬷嬷临死前的扭曲模样如出一辙!
不是简单的香料控人!
“是香引魂……是梦魇丝!”她翻开祖母留下的那本《香杀遗录》,指尖迅速滑到记载着“梦魇丝”的那一页。
书中记载,此术以极为罕见的香料为媒,引燃人的七情六欲,尤其是内心深处的恐惧,将其炼化为无形丝线,从而操控人心,使其沦为傀儡。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书页旁绘制的“七星灯阵图”上,图中代表阵眼的那一点幽紫微光,此刻竟在她眼中微微跳动起来,仿佛活了过来,与皇宫深处的某一处正在重燃的灯芯产生了跨越空间的感应!
“小六!”苏晚棠扬声唤道。
小六如鬼魅般闪身入内。
“立刻潜入尚香局库房,给我查近三个月所有西域贡品的登记簿,特别是香料类,一字不漏地抄录回来!”
小六领命而去,效率惊人。不过一个时辰,他便带回了消息。
“主子,查到了。近三月,每逢月初六,都有一批名为‘夜昙花露’的贡品入库,量少而精,签收人是内侍监副使刘公公。但……但出库记录上,这批花露全都流向了东宫的熏殿。”
“刘公公?”苏晚棠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记得,赵王的乳母,就姓刘。这刘公公,正是她的亲侄儿!”
几乎是同一时间,摄政王府内,顾昭珩也在翻阅着连夜调来的宫防日志。
他修长的手指点在某一页上,眸色沉冷如冰。
“初七子时,东宫外围的巡更路线被临时更改,调走了两队禁军,制造了一刻钟的防卫真空。”阿檀在一旁低声禀报。
顾昭珩冷哼一声,指着签令末尾的朱笔签名:“这调令,是太子亲笔。”
阿檀一惊:“可那夜太子殿下早已醉酒,神志不清,如何能下令?”
“所以,是有人借太子之手,行赵王之事。”顾昭珩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已将幕后之人判了死刑。
两条线索,如两把锋利的钳子,死死锁住了东宫与赵王府之间那条看不见的暗线。
苏晚棠并未停歇。
次日,她便以侯府夫人的名义,亲手调配了一壶“安神茶”,差人送去尚香局,慰问新上任的主事。
无人知晓,在那精致的茶盏底部,已悄然贴上了一道她亲手绘制的“寻踪符”。
符纸无形无迹,遇水即隐,却能沾染上接触者一日之内的气息,并对施术者产生指引。
入夜,苏晚棠房中的符纸果然微微发烫,其上一点朱砂红光,微弱地指向了皇宫的西北方向。
西角门,一处早已废弃的熏房。
苏晚棠一身夜行衣,如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入。
熏房内,一股与张嬷嬷身上残留的香气极其相似的味道扑面而来,只是更加浓郁、霸道。
房中竟有一座香炉未熄,炉火幽幽,散发着诡异的蓝光。
她凑近细看,只见那黄铜香炉的炉底,竟刻着一圈密密麻麻的微型阵纹,其布局与《香杀遗录》中的七星灯阵图一角,完全吻合!
正当她准备用特制的墨泥拓印下这关键证据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而鬼祟的脚步声。
苏晚棠心神一凛,足尖轻点,身形如柳絮般飘起,悄无声息地藏身于房梁的阴影之中。
门被推开,提着一盏灯笼进来的,正是尚香局的一个小太监,名叫阿庆。
苏晚棠认得他,白日里还跟在新主事身后,一脸谄媚。
此刻的阿庆,脸上却满是恐惧与挣扎。
他从怀中取出一包新的香料,颤抖着倒入炉中。
就在他倾倒的瞬间,苏晚棠看得分明,他的袖口处,缠绕着一根极细的、几乎与衣料融为一体的紫色丝线!
“梦魇丝!”
阿庆将香料倒毕,竟双手合十,对着香炉低声念诵起古怪的咒语。
随着他的念咒,炉火猛地一蹿,由幽蓝变为妖异的深紫色,烟雾升腾间,竟在空中扭曲成一幅流动的幻影!
幻影之中,太子顾昭元身穿常服,双膝跪地,正对着一个身披宽大黑袍、看不清面容的人影,虔诚地叩拜!
苏晚棠在梁上屏住呼吸,将这一幕牢牢刻在脑中。
是了,这才是真相!
操控太子的,根本不是什么赵王,而是这个神秘的黑袍人!
她悄然撤离,回到府中,立刻将所见幻影凭着记忆绘制于一张绢布之上,笔触精准,连黑袍人袍角的纹路都未曾放过。
“小六,立刻将此物交予王爷,不得有误!”
顾昭珩收到绢布时,已是深夜。
他看着画中那诡异的跪拜景象,杀意自眼底一闪而过。
“阿檀!”
“王爷!”
“以‘巡查贡物失窃’为由,立刻带人突袭西角门废弃熏房,把里面的人,给本王活捉回来!”
阿庆被如狼似虎的王府卫士按在地上时,当场崩溃,涕泪横流地尖叫起来:“不关我的事!是梦魇婆婆!是梦魇婆婆吩咐我每晚来换香的!她说……她说若不换,我就……我就会成为下一个张嬷嬷!”
审讯进行得异常顺利。
阿庆供出,那个被称为“梦魇婆婆”的神秘女人,每月初七子时都会现身东宫后巷,通过一条只有极少数人知晓的暗道入宫。
“封死宫中所有暗道,一道不留。”顾昭珩的声音冷得能结出冰碴,“本王要她来得,却走不了!”
一张天罗地网,以雷霆之势悄然布下。
而此刻的靖安侯府,苏晚棠正端坐于灯下,指尖轻轻点在绢布上那跪拜的幻影之上。
她的目光越过太子的身影,落在那神秘的黑袍人身上。
“不对……不对……”她喃喃自语,额间那一点浅金色的莲花印记,在烛火下若隐若现,“太子心中最恐惧的,并非赵王,所以他拜的,也不是赵王。他拜的,是你……是你心里的那盏‘灯母’。”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苏晚棠带着满腹疑云,沉沉睡去。
她又一次坠入了那个熟悉的梦境,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唯有七星灯阵图悬浮于空,散发着幽光。
只是这一次,那代表着阵眼的幽紫光点不再是微微跳动,而是猛然暴涨,光芒大盛,瞬间凝聚成一道纤细的人影。
那人影在紫光中缓缓转过身来。
苏晚棠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凝滞。
那是一张与她有着七分相似的面容,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唇形,只是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深入骨髓的怨毒与疯狂。
女子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诡异至极的微笑,隔着梦境的迷雾,用一种空灵而又怨毒的声音,轻轻说道:
“妹妹,该你点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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