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撕破夜幕,将稀薄的光线投洒在皇城司衙门肃杀的庭院中。短暂的休整与情报交换后,陆寒江与林微熹再次分头行动,如同两张拉满的弓,射向不同的目标,却瞄准着同一个心脏。
陆寒江的目标明确——那张采购草稿上标注的、名为“**南珍阁**”的冷僻商号。此商号名义上经营海外奇珍,实则很可能是“烛龙”获取违禁药材的地下渠道。
他没有动用皇城司的大队人马,只带了四名最精干的心腹缇骑,皆作寻常商贾打扮,直奔南城。根据初步查探,南珍阁表面是一家不起眼的门脸,其后院却直通运河码头,便于货物转运。
然而,当陆寒江等人赶到南珍阁所在街巷时,看到的却是一片刚刚熄灭余烬的**断壁残垣**!
焦黑的木料冒着青烟,刺鼻的烟味弥漫在空气中,与附近其他完好的店铺形成鲜明对比。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正在清理现场,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又晚了一步!
陆寒江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这熟悉的场景,与之前的瑞和香料行如出一辙!杀人,纵火,毁灭证据!
“何时起的火?”陆寒江亮出腰牌,沉声询问现场的兵马司队正。
队正见是皇城司指挥使亲至,吓了一跳,连忙回禀:“回大人,就在不到一个时辰前!火起得极快,等我们赶到,已经烧得差不多了!里面……发现三具焦尸,初步判断是店里的掌柜和伙计。”
一个时辰前……正是他拿到采购草稿,决定行动之后不久!对方反应之快,简直如同鬼魅!
“可曾发现什么异常物品?或者……有人看到起火前有何异状?”陆寒江不甘心地追问。
队正努力回想,摇了摇头:“火势太大,什么都没留下。异状嘛……有个更夫说,好像看到起火前有一辆马车匆匆离开,但天黑没看清样貌。”
线索似乎再次中断于一片灰烬之中。
陆寒江站在废墟前,肩头的伤口因情绪波动而隐隐作痛,一股压抑的怒火在他胸中燃烧。“烛龙”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毒蛇,总能抢先一步断尾求生。
他命缇骑协助兵马司仔细清理火场,看能否找到未被完全焚毁的物证,自己则迅速调整策略。“查!南珍阁近三个月所有往来账目,接触过的人,运出运入的货物,哪怕只有一丝线索,也要给我挖出来!”
他就不信,如此大量的违禁药材流通,会不留下任何痕迹!
**
皇城司衙门内,林微熹的工作环境同样充满了挑战。
那水晶瓶中残留的香露太少,且干涸已久,分析其阴寒成分的来源极为困难。她几乎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请教了多位精通毒理的老吏,甚至不惜冒险用银针沾染微量,亲自感受其毒性特质。
那丝阴寒的气息,如同附骨之疽,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腐朽与怨毒,与她之前在东南所中之毒的感觉越来越契合。
**【林微熹内心oS】:没错!就是这种感觉!虽然被香料的其他成分掩盖和调和,但这核心的阴寒怨毒之意,同出一源!制作这毒和这香的人,要么是同一个,要么……师出同门!】
这个结论让她不寒而栗。这意味着,“烛龙”不仅谋图社稷,其手段更是狠辣诡谲,与那种罕见奇毒牵扯极深。
她立刻调阅皇城司封存的、所有关于奇毒异药的卷宗,尤其是与二十年前苏明远案可能相关的部分。卷宗浩如烟海,她埋首其中,看得头晕眼花。
直到午后,一份标注为“**前朝余孽‘毒手药王’案**”的残破卷宗,引起了她的注意。卷宗记载,约三十年前,有一自称“毒手药王”的前朝遗老,擅长炼制各种诡毒,曾为祸江湖,甚至试图毒害当时还是皇子的先帝。后被朝廷高手围剿,其巢穴被毁,人亦不知所踪,据传已死。但其炼毒之术阴狠诡异,部分毒方流落在外……
卷宗中提及,“毒手药王”最擅长的几种毒药中,有一种名为“**九幽蚀心散**”的奇毒,中毒者并不会立刻毙命,而是会感到遍体阴寒,如坠冰窟,内力滞涩,若无法及时解毒,将逐渐生机流逝而亡。其症状描述,与林微熹和陆寒江在东南所中之毒,何其相似!
而更让林微熹心惊的是,卷宗末尾有一行模糊的小字批注:“疑与二十年前苏翰林案有涉,然证据不足,存档备查。”
苏翰林案!又是苏明远案!
“毒手药王”的传人或者遗留的毒方,与构陷苏明远的“烛龙”组织,与如今意图操控皇帝的控神香,全部串联了起来!
**【林微熹内心oS】:所以……‘烛龙’很可能继承了‘毒手药王’的部分衣钵,或者与之合作!他们用其毒术害人,也用其知识来炼制这种控神香!二十年前构陷苏伯伯,说不定就用了类似的手段!好一条隐藏了数十年的毒蛇!】
这个发现,不仅为控神香的危害提供了更恐怖的佐证(可能混合了诡毒之术),更将“烛龙”的渊源指向了更久远、更黑暗的过去!
她立刻将这一发现记录下来,准备等陆寒江回来商议。同时,她心中对父亲那句“二十年前旧案水很深”有了更切肤的体会。
**
就在陆寒江和林微熹于暗中与“烛龙”进行着惊心动魄的较量时,紫宸殿上的早朝,也掀起了一场针对林丞相的滔天巨浪。
首先发难的是一位素以“清流”自居的御史。他手持奏本,慷慨陈词,弹劾丞相林承泽**教女无方,纵容郡主林微熹屡次涉足险地,干涉刑名,有违礼制,更兼与皇城司指挥使陆寒江过往甚密,有损皇家清誉**!
这指控看似迂腐,却极其恶毒。直接将林微熹协助查案的行为歪曲为不守妇道、干涉朝政,更影射她与陆寒江有私情,试图从道德和礼法上摧毁林微熹的名声,进而打击林丞相。
紧接着,另一位与贤妃娘家有姻亲关系的官员出列,将矛头指向了东南水师提督赵元魁一案。他声称此案已明,乃赵元魁贪墨勾结海枭,证据确凿,理应尽快结案,以安东南军民之心。而林丞相与陆指挥使却迟迟不定案,反而在京城兴风作浪,牵连无辜(指郑桐“自尽”),**其心叵测,恐有罗织罪名、构陷忠良之嫌**!
这更是赤裸裸的倒打一耙!将林丞相和陆寒江调查“烛龙”的正义之举,污蔑为排除异己、搅乱朝纲的阴谋。
一时间,朝堂之上议论纷纷,不少不明真相或被“烛龙”势力影响的官员也随之附和,要求皇帝严惩林微熹“妄为”之举,并敦促林丞相、陆寒江尽快了结赵元魁案。
金殿之上,永熙帝端坐龙椅,面色平静,目光深邃,无人能窥知其内心真实想法。他听着下方众臣的攻讦,并未立刻表态。
林丞相立于文官之首,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污浪,神色依旧沉稳。他并未急于辩解,直到那些声音稍稍平息,才缓步出列,手持玉笏,向着御座深深一揖。
“陛下,”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臣女微熹,年幼顽劣,确有其不当之处,臣自当严加管教。然,东南遇袭,凶徒猖獗,陛下遇险,此乃国之大事。微熹虽为女流,亦知忠君爱国,于危难之际,凭借些许机敏,助朝廷查明真相,揪出内奸,虽于礼法或有不合,然其心可鉴,其行可勉!”
他先坦然承认女儿行为有瑕疵,却将其动机拔高到“忠君爱国”的层面,轻易化解了第一波攻击。
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至于赵元魁一案,表面看似贪墨勾结,然其背后,是否另有隐情?是否还有更大黑手操纵东南,意图不轨?郑桐身为朝廷命官,突然自尽,岂不蹊跷?若因急于结案而放过真正元凶,岂非纵虎归山,遗祸无穷?臣与陆指挥使所为,非为罗织罪名,实为刨根问底,为陛下、为朝廷,铲除真正的心腹之患!”
他句句在理,掷地有声,将对方的污蔑一一驳回,反而彰显了自己鞠躬尽瘁、追查到底的决心。
朝堂之上,支持林丞相的官员也纷纷出言声援。
双方僵持不下,金殿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御座之上的永熙帝身上。
**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直沉默的永熙帝,终于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不容置疑:“林相爱女之心,朕能体谅。郡主有功于社稷,虽有逾矩,功过相抵,此事不必再议。”
一句话,定下了林微熹之事的基调,堵住了那些御史的嘴。
随即,他目光扫过方才攻击林丞相的官员,眼神微冷:“至于赵元魁一案……朕亦觉其中尚有疑点。郑桐自尽,更是蹊跷。林相与陆爱卿谨慎办案,力求水落石出,乃是尽忠职守,何来构陷之说?”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此案,着林承泽、陆寒江继续督办,一应所需,各部配合!务必给朕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陛下圣明!”林丞相与一众支持者躬身领旨。
而那些发难的官员,则面面相觑,脸色难看,却不敢再言。
皇帝的态度,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完全偏向了林丞相和陆寒江一方!不仅认可了他们的调查,更赋予了更大的权限!
退朝的钟声响起,百官怀着各异的心思,缓缓退出金殿。
林丞相走在最前,面色平静,心中却波澜起伏。皇帝的支持至关重要,但这也意味着,接下来的斗争将更加激烈和凶险。“烛龙”在朝中的势力,比他预想的还要猖獗。
回到中书省值房,还未坐定,一名心腹长随便悄无声息地递上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
林丞相拆开一看,只有寥寥数字:
“**南珍阁已毁,线索暂断。幻梦藤或与漕运有关。香露含奇毒,疑涉‘毒手药王’。**”
是陆寒江和林微熹传来的消息!
林丞相瞳孔微缩。南珍阁被毁在他意料之中,但“漕运”和“毒手药王”这两个线索,却如同两把钥匙,似乎能打开更深的谜团。
漕运……掌控天下物资流通,若被“烛龙”渗透……
毒手药王……前朝余孽,诡毒传人……与苏明远案,与当今迷香……
他沉吟片刻,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白纸,提笔蘸墨,快速写下几道指令。随后用火漆封好,交给长随。
“立刻,秘密送出。”
长随领命,消失在阴影中。
林丞相走到窗边,望着宫城外鳞次栉比的屋宇和远处蜿蜒的运河,目光锐利如鹰。
对方的反扑已经到来,而他们的网,也在悄然收紧。
秋祭大典前的每一个时辰,都变得无比珍贵而致命。
(第8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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