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断首之事不出三日,已传遍临安大街小巷。茶坊酒肆,井边街角,无人不在议论这桩奇案。
“听说了么?怀府又死一个!脑袋搬了家,愣是找不到凶器!”
“可不是么!都说是一群鳖精作祟,爪印留了一地呢!”
临安城最大的茶肆“望湖楼”中,说书人惊堂木一拍,便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鳖灵索命”的故事。说到王三颈生环痕时,满座嗟叹;说到阿良断首时,众人屏息;说到井中捞出鳖甲时,惊呼四起。
“话说那鳖甲,大如蒲扇,利如刀刃,寒光闪闪,妖气森森...”说书人压低声音,“据传是千年鳖精所蜕,专取人命!”
有茶客问道:“那怀将军如今怎样了?”
说书人捋须摇头:“怀将军自是闭门不出,怀府如今是生人勿近喽!”
另一人道:“我听说每至夜半,怀府井中便冒绿光,还有婴儿啼哭之声!”
更有人信誓旦旦:“前日西湖夜渔,我亲眼见一只巨鳖驮着个人头在游水!那人头还会眨眼呢!”
流言愈传愈凶,竟衍生出诸多版本。有说王三阴魂不散,夜半持刀寻鳖;有说鳖精化为人形,专噬人颈;甚至有人说见过无头尸身夜间行走,颈口爬满小鳖。
这些传言自然也传入了怀景元耳中。
“荒唐!荒谬!”景元在书房大发雷霆,“什么鳖精作祟,分明是歹人装神弄鬼!”
管家战战兢兢道:“可是将军,官府都...”
“官府无能!”景元怒道,“我自会查个明白!”
然而话虽如此,景元自己却也心生疑虑。尤其是那半片鳖甲,他亲眼见过,确实锋利异常,非寻常之物。
是夜,景元独坐书房,对着烛火出神。忽闻窗外异响,似有什么东西爬过。
他猛地推开窗,但见月光如水,院中空无一物。唯有那口老井静静立在角落,井口幽深,似藏着无尽秘密。
“将军...”身后忽然传来人声。
景元骇然回头,却是老仆送来参汤。
“谁让你进来的!”景元怒斥。
老仆慌忙跪下:“小人见书房灯亮着...”
景元压下怒火,挥手令退。目光扫过书案,忽然定格——那半片鳖甲,他明明收在抽屉中,此刻竟赫然摆在案上!
他分明记得,入夜前抽屉是锁好的。
景元猛然后退,拔出墙上宝剑,厉声喝道:“谁?出来!”
无人应答。唯有烛火摇曳,映得鳖甲幽光闪烁。
景元定了定神,缓步上前,用剑尖挑动鳖甲。鳖甲入手冰凉,甲缘寒光凛冽。
他忽觉颈间一凉,似有什么东西擦过。伸手一摸,竟是一道血痕,细细一线,渗出血珠。
景元骇极,四顾茫然。门窗紧闭,房中除他外空无一人。
“来人!”他厉声呼喊。
侍卫破门而入,见景元持剑而立,颈间流血,皆大惊失色。
“搜!仔细搜!”景元吼道。
众人将书房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唯有那鳖甲静静躺在案上,甲缘沾着一丝血迹。
景元盯着那鳖甲,首次感到恐惧。
翌日,景元命人填井。然而奇怪的是,无论投入多少土石,那井总是填不满。今日填平,明日便又深不见底。
更诡异的是,填井的工人纷纷病倒,症状与王三相似:颈生红痕,日益加深。
流言于是更盛。百姓纷纷传言,怀府井底连通西湖,中有鳖精巢穴。甚至有人声称,见巨鳖夜半上岸,窥探怀府。
临安府尹赵汝谦闻讯,再次登门。
“怀将军,此事恐非寻常。”赵汝谦神色凝重,“下官查阅古籍,确有‘物老成精’之说。将军是否...”
景元冷笑打断:“赵大人也要妖言惑众么?”
赵汝谦叹道:“非也。只是世间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将军何不请高人作法,或可平息事端?”
景元默然良久,方道:“便依大人所言。”
于是灵隐寺高僧再次被请入怀府。慧明长老亲自主持法事,诵经七日,超度亡灵。又命人在西湖放生万尾鱼鳖,以为赎罪。
法事期间,怀府果然平静无事。众人皆以为灾厄已过。
然而第七日夜间,慧明长老正做最后一场法事,忽闻井中水声大作。一道黑影破水而出,似人非人,似鳖非鳖,扑向法坛!
烛火尽灭,经幡乱舞。众僧惊呼奔走。
待重新点亮灯烛,但见法坛狼藉,慧明长老跌坐在地,手中佛珠散落,喃喃道:“怨气太深...难解...难解...”
景元忙上前搀扶:“长老...”
慧明长老抓住他的手,低声道:“将军,冤孽已深,非佛法能度。唯有...唯有以命偿命...”
言毕,昏厥过去。
是夜,怀景元独坐房中,对镜自照。镜中人面容憔悴,眼窝深陷。他轻轻触摸颈间,那道细痕已然愈合,留下淡淡红印。
窗外风声呜咽,似哭似笑。
他忽然想起王三临死前的哀求,想起阿良惊恐的眼神,想起那些被宰杀的鳖...
烛火忽明忽暗,镜中影像渐渐模糊。恍惚间,他仿佛看到颈间红痕正在缓缓延伸,如索命之绳,一点点收紧。
“以命偿命...”慧明长老的话在耳边回荡。
景元猛地砸碎铜镜,伏案喘息。
夜更深了。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三更三点,平安无事。
然而怀府之中,无人能够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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