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佛诞日。怀府大门紧闭,门楣上贴着灵隐寺求来的符咒,两侧石狮颈间系着红绸,似是驱邪,又似遮羞。自阿良惨死已过月余,怀景元称病不朝,终日闭门不出。
临安城中流言愈炽。茶肆说书人已编出全本《鳖灵记》,每每讲到怀府一段,座无虚席。更有甚者,传言怀将军颈间亦生红痕,不日将步王三后尘。
这些话语或多或少传入景元耳中。他虽强自镇定,然每至夜半,总被噩梦惊醒。梦中无数青鳖爬满床榻,鳖首竟化作王三、阿良面容,口吐人言:“偿命来...”
是日清晨,景元独坐书房,忽唤管家:“备车,去王三家。”
管家愕然:“将军,王三家在城外十里坡,皆是贫民...”
“备车!”景元语气坚决。
马车出城,沿途百姓见怀府车驾,皆指指点点。景元闭目假寐,手中佛珠捻得飞快。
至十里坡,但见茅屋错落,鸡犬相闻。王三家更是简陋,土墙茅顶,门楣上贴着丧联,已被风雨侵蚀得字迹模糊。
景元下车,令随从在外等候,独自叩门。
开门的是个老妪,目盲耳背,闻是怀将军亲临,吓得跪地不起。王三妻子闻声而出,见景元,面色惨白,连连后退。
“不必惊慌。”景元语气缓和,“本将来看看你们。”
屋内狭窄昏暗,家徒四壁。王三灵位设于墙角,牌位简陋,香火稀疏。
景元凝视牌位良久,忽道:“本将已命人在灵隐寺为王三设往生牌位,常年供奉香火。另赐百金,为你婆媳度日。”
王三妻泣道:“将军厚恩,亡夫受不起...”
“受得起。”景元叹道,“是本将之过。”
离了王家,景元又至阿良家,同样厚恤其家属。回府后,即下令府中永禁食鳖,所有鳖具尽数销毁。
旧部闻讯来访,皆劝:“将军何必如此?不过巧合耳。”
景元摇头:“宁可信其有。”言罢,见席间有鳖形玉坠,竟骇然变色,命人立即撤去。
众将相顾窃笑。有胆大者试探:“将军莫非真信鳖精作祟?”
景元默然不答,手中酒盏微微颤抖,酒水洒出犹不自知。
是夜,景元召慧明长老入府,设水陆道场,超度亡灵。法事持续七日,梵唱不绝,香烟缭绕。
法事期间,景元斋戒沐浴,每日诵经两个时辰。然每至子夜,仍闻异响。有时似爪甲刮擦门窗,有时似婴儿夜啼,更有一次,分明听到井中传来人语:“时候未到...”
景元疑为幻听,然守夜侍卫皆证明确有异声。甚至有侍卫发誓,见井口冒绿光,中有黑影浮动。
法事最后一日,慧明长老闭目跌坐,良久方道:“怨气稍平,然根深难除。将军好自为之。”
景元赠以重金,长老不受,唯取一瓢井水而去。
自此,景元性情大变。昔日豪饮不再,宴饮皆以素斋为主。每见鳖形之物,虽玉雕画影,亦惊悸不安。一次见厨下烹鱼,鱼目圆睁,竟当场呕吐。
旧部多暗笑其胆怯,然景元不为所动。甚至上书请调边关,欲远离临安这是非之地。
官家慰留不准,反赐丹书铁券,以安其心。
然每至雨夜,怀府依旧闭门早早。有更夫传言,曾见怀将军独坐井边,对井絮语,似忏悔,似祈祷,直至天明。
五月端午,西湖赛舟。景元推病不出,独坐书房。窗外欢声笑语,更衬得府中寂寥。
他取镜自照,镜中人两鬓染霜,眉间深纹如刻。手指轻触颈间,那道细痕早已消退,然心理阴影难除。
忽有仆从来报:“将军,井中...井中又现异象!”
景元手中铜镜砰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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