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裹着棉袄蹲在灶坑前,往火盆里添了把松枝。
灶台上铁壶“咕嘟咕嘟”响,白雾漫上来,把窗玻璃上的冰花都晕软了。
他盯着炕柜上的铁盒,指节无意识敲着膝盖——那半张焦页在里头躺了整宿,焦痕里还沾着雪水,洇出几星暗黄。
“哥!铁蛋舅来啦!”铁蛋扒着门框喊,冻红的鼻尖直冒白气。
杨靖抬头,就见铁蛋他舅缩着脖子跨进来,手里举着个油纸包,袖口还沾着显影液的黄渍。
老头年轻时在县照相馆当学徒,后来被下放到屯里,最会鼓捣相纸。
他把油纸包往桌上一放,掏出手帕擦眼镜:“那焦页我拿显影粉泡了三回,又用放大机拉了四倍——你瞅瞅。”
杨靖掀开油纸,两张相纸铺在粗瓷碗旁。
第一张是原样,焦黑边缘蜷着;第二张却清晰得能数清纸纹——“马德海 代购点 1953年秋 平安屯 高粱500斤 实发320斤”,墨迹虽淡,笔锋却像刀刻的。
最后一行小字更刺目:“扣粮换酒 送李科长家”。
“这……”杨靖喉结动了动,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想起上个月王婶子蹲在晒谷场抹眼泪,说分的高粱掺了沙;想起张大山家的娃饿得啃树皮,他偷偷塞过两个苞米饼——原来都进了马德海的酒坛。
“要报公社不?”铁蛋他舅压低声音,烟袋锅在鞋底磕得直响,“当年马德海仗着是革委会的人,连老支书都敢顶……”
杨靖没接话,指尖轻轻抚过相纸上的“实发320斤”。
他想起系统面板里刚跳的提示:“检测到历史遗留矛盾,【信义值】+50”,可这数值再高,也填不上乡亲们被克扣的粮袋子。
他突然笑了,笑得铁蛋他舅直犯迷糊:“报啥?咱得让乡亲们自己看明白。”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咔啦”一声,是老榆树上的冰棱掉了。
紧接着,门帘一掀,铁脑壳岳父裹着蓝布衫进来了。
老头腰板挺得像根标枪,手里捧着本硬壳账册,封皮磨得发亮,边角用麻绳补了又补。
“杨靖!”铁脑壳岳父把账册往桌上一墩,震得相纸都跳了跳,“昨儿我瞅见你那‘心印账本’在墙上发光,玄乎!当年合作社就靠‘三堂会审’——账房写、队长审、群众查!你这电子玩意儿,没纸没印,乡亲们能信?”
杨靖赶紧起身搬杌子:“岳父您消消气,我正琢磨这事儿呢。”他扫了眼账册封面——“松江县第五合作社1952年收支簿”,墨迹褪成了茶褐色,却比新写的还工整。
铁脑壳岳父翻开账册,指节敲着某页:“看!每笔账都有三个章子——会计的‘铁算盘’,队长的‘公’字印,还有群众代表按的红指模。你那系统再神,能让乡亲们摸着纸,闻着墨?”
杨靖突然拍了下大腿:“有了!双账制!系统里的‘心印账本’管真相,再誊抄一份纸质账册,让乡亲们翻得见、摸得着!”他望着铁脑壳岳父发亮的眼睛,补充道:“就按您说的,会计写、监督查、群众审!”
老头的眉头总算松了:“这还像话。明儿把老周和监督员都叫到晒谷场,我盯着誊抄。”他抄起账册要走,又回头戳了戳杨靖的脑门,“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实纸实印才是根!”
第二日,晒谷场的大槐树下支起了长桌。
老周戴着王念慈给他找的老花镜,笔尖悬在毛边纸上直抖。
小满子婶夫等五个监督员围坐着,手里攥着放大镜——那是杨靖用积分换的,说是“查账必备法器”。
“第一笔,元月三号,平安屯代购煤油20斤。”老周清了清嗓子,声音发颤。
“等会儿!”小满子婶夫把放大镜往纸上一扣,“系统里记的是20斤,可去年冬天我帮着搬油桶,明明是25斤!”
老周的手抖得更厉害了,笔杆在纸上戳出个小窟窿。
他突然把笔一扔,双手撑着桌子:“是我改的……马德海说多报五斤,给我家娃换块糖。”他抬头时,眼眶红得像蘸了朱砂,“可自打杨靖教我‘心有印,笔有根’,我夜里总梦见闺女站在床头哭……”
小满子婶夫的手悬在半空,没落下。
他转头看杨靖,杨靖冲他点头。
老头吸了吸鼻子,把放大镜推给老周:“那你现在重写!”
老周抹了把脸,重新握笔。
这一回,手抖得轻了,墨迹却重了——“元月三号,平安屯代购煤油25斤,实发25斤”。
五个监督员凑过来,挨个按了红指模。
指纹叠着指纹,像朵开在纸上的花。
铁脑壳岳父凑过去看,指甲盖蹭了蹭墨迹:“这墨是新磨的,纸是今年的桑皮纸,指模压得实——这账,立得住!”
王念慈抱着个蓝布本子挤进来,头发上沾着雪粒子:“我把双账制度写进《平安商盟章程》第一条了!”她翻开本子,钢笔字清清爽爽:“信任,是比粮票更硬的通货。每月初一月审大会,各屯代表轮值主审!”
头场月审大会设在腊月廿八。
晒谷场的大喇叭响得震天,张大山系着红围巾冲上讲台,手里的算盘比他的脸还大:“咱今儿就查这月的运费!”算盘珠子噼啪响,他突然停手,脖子涨得通红,“哎哎哎!这趟去县城拉盐,运费记了三块五?我亲自赶车去的,油钱加草料才三块三!”
台下“嗡”地炸开了。
老周“蹭”地站起来,脑门冒汗:“是我算错了!上个月老李家娃生病,我多记两毛想给他家……”
“打住!”张大山把算盘往桌上一摔,“多记就是多记!杨靖说过,账上差一分,人心差一丈!”他转头冲杨靖喊,“拿两毛来!我当面给老李家送去!”
老周抹着汗翻抽屉,摸出两毛钢镚。
张大山攥着钱跳下台,路过杨靖身边时挤了挤眼:“咋样?我这算盘打得比你那系统准不?”
杨靖笑着摇头,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叮”地一响:“【双账信任】达成,组织中枢响应速度+40%,解锁‘跨屯预支’功能。”他摸出系统生成的预支单,红章盖得周正,编号是“平安001”。
“小满子叔!”杨靖把单子递过去,“这是春耕分红试点的预支单,拿上它能去供销社兑三成现金。”
小满子叔抖得像筛糠,指尖捏着单子角:“这……这比工分还金贵?”
“比工分金贵。”杨靖拍他后背,“这是咱十屯老少爷们按的手印,比粮票还硬。”
深夜,杨靖坐在炕头,把原始屯志摊在腿上。
老疙瘩那页“互助共济,方得平安”已经泛黄,他却新夹了一页——是月审大会的签到簿,百个红指模像撒在雪地里的梅花。
系统突然低鸣,面板跳出新提示:“检测到‘制度锚点’稳固,触发【时代印记】升级——可为每张合规票据生成‘集体认证码’,永久存档。”
杨靖抬头望向窗外,十辆“平安代购”的驴车正冒雪启程。
车灯连成一条线,像串挂在雪夜里的红灯笼,往更远的屯子去了。
山梁上,新犁的黑土在月光下泛着光,蜿蜒得像条龙,仔细看,那龙身上的鳞甲,竟拼成个大大的“信”字。
“杨靖!”王念慈裹着他的旧棉袄推门进来,手里举着块灰布,“你看这混纺料子,耐磨得很。我裁了件工装,明儿让铁蛋试穿……”
杨靖接过灰布,指尖触到针脚的温度。
他望着王念慈冻红的耳垂,突然笑了:“咱这‘平安牌’工装,说不定能穿到县城去。”
窗外的雪下得更紧了,可杨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发芽——就像那十辆驴车轱辘下的车辙,压过雪地,压过冰面,终会在春天里,长成一片结实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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