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工后,他照例先去老周的铁匠铺交了批零活,结算了工钱。
老周一边数着铜板,一边压低声音道:“陈师傅,最近风声紧,郡守府那边调兵频繁,夜里宵禁都提前了。没啥要紧事,晚上少出门。”
林长生点点头,道了声谢,心中却并未太在意。
郡城紧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揣着银子,他想了想,还是拐去了怡红院。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连日钻研编织,心神耗费颇大,需要放松一下。
嫣红姑娘见他来了,自是欢喜,软语温存,曲儿唱得格外婉转。
几杯温酒下肚,一番云雨,林长生感觉连日来的疲惫消散了不少,身心舒畅。
结账离开时,华灯初上,街道上行人已稀,巡街兵卒的队伍明显增多,眼神警惕地扫过每一个晚归的行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看来老周没说错,是比往常更紧了些。
林长生心中嘀咕一句,加快了回甜水井胡同的脚步。
回到小院,关好门。
卡卡西照例从角落爬出来迎他,但今晚小家伙似乎有些不同。
它没有立刻传递“饿了”的意念,而是显得有些…躁动不安?
在小院里来回爬动,小脑袋时不时抬起,望向郡守府的大致方向。
林长生以为它是饿急了,笑着拿出准备好的肉沫:“龟爷,等急了?今晚给你加餐。”
然而,卡卡西只是凑近食碟嗅了嗅,便烦躁地甩开头,继续在原地打转,甚至用爪子扒拉地面。
传递来一阵阵混乱的“不安”、“吵”、“乱”的意念,远比平日感受到街面紧张时要强烈得多。
“怎么了这是?”
林长生有些诧异,蹲下身摸了摸它的龟壳,“外面是有点乱,没事,咱在家呢。”
卡卡西却猛地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郡守府的方向,瞳孔似乎都缩紧了些!
它喉咙里发出极其低沉的、几乎听不见的“咕噜”声,全身紧绷。
龟壳上那些玄奥的莹白纹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起来,明灭不定,散发出一种焦灼的气息!
下一刻,它猛地掉头,一口咬住了林长生的裤脚,用力向外拉扯!
传递来的意念不再是模糊的情绪,而是极其尖锐、清晰的警报!
“危险!那边!大危险!快走!”
这意念之强烈、之焦灼,如同烧红的烙铁直接烫在了林长生的脑海里!
让他浑身汗毛瞬间倒竖!
!
林长生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
心脏砰砰狂跳!
这次的反应太强烈了!
前所未有!
卡卡西从未如此失态过!
即便是上次差官盘问,它也仅仅是传递警惕,绝没有这般如临大敌、甚至试图强行拉他离开的举动!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不安”,而是近乎本能的、对毁灭性危机的恐惧示警!
郡守府方向?!
郡城要有惊天大变?!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难道是…城破在即?
义军连夜攻城?!
或是…清算开始了?
郡守府要抢先动手肃清内部?!
无论哪一种,都是泼天的大祸!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灵觉提升到极致,侧耳倾听。
院墙外,远处隐约传来更密集的梆子声和似乎比平时更急促的巡逻脚步声,但并无喊杀或大规模骚乱的迹象。
不像义军城破…那难道是…内部清洗?
想到这个可能,林长生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精工坊可是挂着将作监的名头,是正儿八经的旧朝官署!
若真是清算…
卡卡西依旧死死咬着他的裤脚,发出焦急的“呜呜”声,龟壳上的光芒闪烁得几乎连成一片!
“好了好了,龟爷,松口,我明白了!明白了!”
林长生深吸一口气,轻轻掰开卡卡西的嘴,将它抱起来。
小家伙在他手里依旧不安地扭动,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必须立刻确认情况!
他抱着卡卡西,迅速钻入地道,回到地火炼器室。
这里深入地下,相对隔绝,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将卡卡西放在它平时最喜欢的那个靠近地火口的石台上,试图安抚它:“龟爷,乖,在这里待着,安全。”
但卡卡西依旧焦躁不已,在石台上爬来爬去,根本无法安静下来,那强烈的危机感意念持续不断地冲击着林长生的心神。
林长生眉头紧锁,心中念头急转。
不能再待在地面小院了!
万一真是兵变或清洗,那里首当其冲!
他立刻行动起来,将地面小屋里所有值钱的家当、私活的图纸工具、以及最重要的那点金银积蓄,迅速打包,通过地道全部转移到了地火炼器室。
好在他东西本就不多,很快便搬运一空。
做完这一切,他封好地道入口,待在地火室中,屏息凝神,将灵觉和听力提升到极限,同时密切关注着卡卡西的状态。
时间一点点过去。
地面之上,似乎并没有传来想象中的喊杀震天或大规模混乱的声响。
只有那巡夜的梆子声和脚步声,似乎比平时更加密集、急促,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绷感。
卡卡西的焦躁丝毫没有减弱,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危险”的意念越发清晰和尖锐,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正在酝酿,随时可能爆发!
不是在攻城…是在酝酿!是在调动!
卡卡西感应到的,是风暴前最后的、致命的宁静!
林长生心中明悟,寒意更甚。
他不再犹豫,彻底熄灭了地火室内所有不必要的光源,只留下地火本身最微弱的光芒维持基本照明。
他检查了地道的伪装,确认从外部绝无可能发现。
然后,他盘膝坐在最隐蔽的角落,将卡卡西抱在怀里,一边运转《百炼呼吸法》平复剧烈的心跳和气血,一边将罡气维持在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眼神沉静下来。
若真是清算…这地火炼器室,便是最后的堡垒。
以我四品初期的修为,凭借地利,支撑一时应无问题。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依旧不安、却因为他的镇定而稍微安静了一点的卡卡西,轻轻抚摸着它冰凉却高速闪烁的龟壳。
这次,多亏你了,龟爷。
他心中暗道。
这份预警,至关重要。
地底之下,一片死寂,只有地火燃烧的低沉轰鸣,以及怀中灵龟传递来的、越来越急促的危险讯号。
地面之上,临川郡的深夜,看似平静,却已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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