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验田里的番薯获得了意想不到的丰收。虽然种植面积有限,但扒开土层后那累累的硕果,以及远超粟麦的产量,让参与试种的几户流民欣喜若狂。烤番薯那香甜软糯的口感,更是迅速征服了孩子们的味蕾,进而影响了持观望态度的大人们。周老丈在亲自品尝并确认食用后并无不适后,终于捻着胡须,对林川说了句:“后生可畏,此物……或真是天赐救荒之宝。”
实实在在的收获,比任何言语都具有说服力。 破庙流民群体内部对番薯的抵触情绪大为减弱,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林川讨要薯秧,在力所能及的地方扩种。林川趁热打铁,将番薯的储藏方法(窖藏)、加工方式(制薯干、磨粉)也一并传授,旨在最大限度地利用这宝贵的粮食。
这番动静,不可避免地传到了更远的地方。先是附近村落里的农民,好奇地前来打听这“亩产数十石”的稀罕物。当看到流民们真的在食用那种状似树根的东西,并且气色确实比以往好了不少时,怀疑变成了将信将疑。一些胆大或家中实在困难的农户,也开始尝试用少量的粮食或物品,向流民交换薯秧。
林川的名字,连同“番薯”和“破庙义学”,逐渐在肤施县乃至更广的范围内流传开来。 这一次,不再仅仅是“聪慧的少年”或者“与官府周旋的能人”,更增添了“带来高产作物”的“善人”色彩。这种民间声望的积累,无形中成为一种保护伞,也让之前结下的仇家(如赵德柱等人)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日,张溥再次来访,这次他的神情比以往更加凝重,也带着几分激赏。
“小友,你此番试种番薯成功,活人甚众,功德无量。”张溥开门见山,“如今你的名声,已不止于流民之间。县尊李大人对此亦有所闻,颇为称许。甚至……西安府方面,也有了些许风声。”
林川心中微动,知道这意味着自己开始进入更高层级视野,福祸难料。
张溥压低了声音:“然,福兮祸之所伏。你名声愈显,便愈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县衙之内,并非铁板一块。此前清奸细案,虽揪出一人,焉知没有同党怀恨在心?此外,番薯若真的大面积推广,粮价必然波动,那些囤积居奇的大户,会作何想?”
林川点头,这些潜在的风险,他已有考量。“多谢先生提醒。小子只想做些实事,无意卷入纷争。”
“树欲静而风不止。”张浦摇摇头,“如今北疆局势日益紧张,建奴寇边日亟,朝廷催饷催粮,胥吏上下其手,民怨沸腾。你这破庙,看似偏安一隅,实则已在风口浪尖。”
说着,张溥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副本,递给林川:“此乃边军同袍暗中传递的消息,近日有小股建奴精锐斥候,伪装成商队或流民,频繁渗透至我延安府一带,似有测绘地形、刺探军情之举。其活动范围,恐已接近肤施。”
林川接过密信,上面的信息虽简略,却透着一股硝烟味。清军斥候的出现,意味着单纯的生存发展已不足以应对危机,军事准备必须提上日程。这与他暗中训练小队、改良火铳的打算不谋而合。
“先生之意是?”
“复社同人,已在暗中联络各地忠勇之士,筹办团练,以御外侮,兼防内乱。”张溥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川,“小友你于此地颇有根基,又通晓实务,更难得的是有忧国恤民之心。不知可愿担起联络之责,将左近村镇的青壮组织起来,加以训练,以备不虞?所需钱粮器械,复社可酌情助之。”
这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从自发的流民互助,到被纳入一个更具组织性和政治目标的网络。林川知道,一旦接受,就意味着更深的卷入,但也意味着能获得更多的资源和支持,更快地实现自己的目标。
他略一沉吟,抬头迎上张溥的目光:“保境安民,义不容辞。只是小子年轻德薄,恐难服众,需借重先生及复社名望。且训练乡勇,需有章法,小子愿尽力为之,但求名正言顺,以免授人以柄。”
他既表达了愿意合作的态度,也提出了需要官方或半官方认可的条件,显得沉稳持重。张溥闻言,更加满意:“此事自然需得县尊首肯,复社自会斡旋。小友且先暗中物色人选,待时机成熟,便可着手。”
送走张溥,林川心情沉重而激昂。番薯的成功带来了希望,也引来了更复杂的目光;清军斥候的威胁迫在眉睫,而组织武装力量的契机也已出现。乱世的洪流,正推着他走向更广阔的舞台,也更深地卷入时代的漩涡。平静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第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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