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散尽的流民屯弥漫着压抑的悲怆。阵亡者的名字被吴秀才用工整的小楷誊写在白麻布上,悬挂在祠堂前,随风轻摆,像一道道无声的伤口。医棚里,李神医的草药终于耗尽,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重伤的乡勇在高烧和感染中痛苦离世。
王老栓清点完最后的存粮,声音干涩得如同裂开的土地:“就算把所有人的口粮再减三成,也撑不过十天。”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上每个人的心头。就连最悍勇的赵铁柱,在巡视城防时,看着墙头稀疏的人影和墙下尚未清理的尸骸,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这片愁云惨雾中,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出现了。
负责在屯外巡逻的乡勇带回了一个人。此人衣衫褴褛,满面风霜,却带着一种与流民截然不同的气质,眼神锐利,腰背挺直。他自称姓徐,名山,来自更北边的山区。
“俺们那里,也遭了鞑子祸害。”徐山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山民特有的硬朗,“但俺们没像你们这样硬扛。山高林密,鞑子的马队进不来,大队展不开。俺们就靠着熟悉地形,跟他们绕圈子,抽冷子咬一口,抢了粮食兵器就跑。”
他被带到林川面前,摊开一张用木炭画在兽皮上的简陋地图,上面标注着几条隐秘的山道和几处易守难攻的山坳。
“往北走,进山。过了鹰嘴涧,有一片地方,叫‘野狐峪’,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窄道能进去,里面有水有平地。鞑子去过两次,都没讨到好,反而丢下几十具尸体。”徐山指着地图,“俺观察你们好些天了,你们是条汉子,能打,也有规矩。要是愿意,可以带你们的人过去。那地方,养活眼下这些人,绰绰有余。”
这个提议在议事堂掀起了波澜。
“弃守?那我们之前流的血算什么?!”赵铁柱第一个反对,眼睛瞪得通红。
王老栓却有些动心:“守下去也是饿死……换个地方,或许有条活路。”
杨把总沉吟不语,目光在地图和徐山脸上来回移动,评估着这个陌生山民话语的真实性和那个“野狐峪”的战略价值。
吴秀才捻着胡须,忧心忡忡:“离乡背井,前途未卜……况且,此人来历不明,其言可信否?”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林川。是困守孤城,等待粮尽援绝(如果李岩算援军的话)的那一刻?还是冒险一搏,放弃经营许久的根基,深入陌生的山区寻找生机?
林川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看着屯内空地上那些面有菜色、眼神麻木的百姓,看着墙上那些崭新的名字,又望向南岸清军大营的方向。巴彦虽然暂时退去,但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舔舐伤口后,必然会带着更强烈的报复心卷土重来。流民屯,真的还能承受下一次“惨胜”吗?
“徐兄弟,”林川转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徐山,“多谢指点。此事关系数千人性命,请容我们商议片刻。”他让人带徐山下去休息,给予食物和饮水。
堂内只剩下核心几人。
“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陌生人和一个未知的山谷上。”林川缓缓开口,“但困守此处,确是死路。杨把总,你亲自带一队最精干的人,跟着徐山,去探一探这‘野狐峪’。要快,要隐秘。”
“明白!”杨把总抱拳。
“王叔,吴先生,沈先生,”林川继续吩咐,“你们立刻着手,秘密准备迁徙事宜。清点所有能带走的物资,尤其是粮食、种子、铁料、工具和药材。制定撤离顺序和路线。记住,此事绝密,万不能走漏风声,尤其不能让李岩部和南岸清军察觉。”
一道道命令发出,流民屯这台机器,在绝望的边缘,又开始了低沉而紧张的运转。这一次,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生存的迁徙。
希望与风险并存。野狐峪是世外桃源,还是另一个陷阱?徐山是雪中送炭的义士,还是别有用心?一切都笼罩在迷雾之中。但无论如何,坐以待毙,从来不是林川和流民屯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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