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深处，林正英手中的青铜罗盘发出刺耳的嗡鸣。指针在盘面上疯狂抖动，时而指向锈迹斑斑的天花板，时而沉向脚下潮湿的水泥地。
“罗盘失准，此地磁场已乱。”林正英眉头紧锁，右手掐诀，左手稳住颤抖的罗盘，“小犹太，你那边的读数如何？”
角落里，小犹太盘腿坐在积水中，膝盖上铺开三台改装过的笔记本电脑。电线如藤蔓般缠绕着她的手臂，最终接入城寨墙壁上一个裸露的配电箱。屏幕蓝光映照着她汗湿的脸庞。
“林师父，不是磁场问题。”她敲击键盘，眉头越皱越紧，“整个城寨的地下管道系统...正在重组。你看。”
她将一台电脑转向林正英。屏幕上，根据市政图纸和实时传感器数据构建的三维模型中，无数红线正以惊人的规律性移动、交错，最终形成一个庞大而诡异的图案。
林正英倒吸一口冷气：“黄印...”
“什么印？”小犹太追问，手指仍在其他键盘上飞舞，“这个图案在数据库中没有匹配项。但它覆盖了整个城寨地下，中心点就在...”她敲下回车，模型迅速放大，锁定在一栋摇摇欲坠的七层楼宇，“罗礼士义体诊所。”
林正英收起罗盘，从随身布袋中取出一把古旧的铜钱。他将铜钱撒在地上，蹲下身仔细观察它们落地的方位。
“乾位缺角，坤位过满...这是逆生之象。”他拾起一枚竖立在缝隙中的铜钱，面色凝重，“此地有物欲逆天而生。”
突然，诊所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走！”林正英抓起桃木剑，率先冲向诊所。小犹太迅速收拾设备，将一枚微型传感器塞入耳中，快步跟上。
***
罗礼士义体诊所门口聚集了几个面色惶恐的居民。见林正英到来，他们如见救星般让开一条路。
“林师父，是阿萍...”一个老妇抓住林正英的袖子，手指颤抖地指向诊所内部，“她快要生了，但里面...里面声音不对。”
林正英示意小犹太留在外面，自己握紧桃木剑，推开诊所的玻璃门。
诊所内部与城寨其他地方的破败形成鲜明对比。不锈钢墙面光洁如镜，消毒水气味浓烈到刺鼻。但仔细看去，墙壁接缝处渗出铁锈色的黏液，地面上有难以察觉的细微触须在缓缓蠕动。
罗礼士医生从里间走出，白大褂一尘不染，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冷静得可怕。
“林师父，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他微笑着，双手插在口袋中，“如果是为阿萍的事，请放心，只是普通分娩。”
里间传来又一声惨叫，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普通分娩？”林正英目光锐利，“让我看看产妇。”
罗礼士挡在门前：“抱歉，无菌环境，外人不得入内。”
就在这时，小犹太从门外探头：“林师父，我截获了诊所内部的网络数据。他们在向每个植入‘镇痛芯片’的病人发送某种...激活信号。”
罗礼士脸色微变，右手悄悄伸向白大褂内侧。
林正英动作更快，桃木剑已抵在罗礼士喉前：“让开。”
推开里间的门，眼前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林正英也感到一阵反胃。
阿萍被束缚在手术台上，腹部高高隆起，皮肤下可见明显的机械结构在蠕动。她的太阳穴两侧各植入了一个金属接口，导线连接着墙角的机器。最令人不安的是，她隆起的腹部内传出清晰的齿轮转动声——咔嗒、咔嗒、咔嗒，规律得令人毛骨悚然。
“救...救我...”阿萍虚弱地伸出手，眼中满是恐惧，“孩子...不对劲...”
林正英快步上前，二指按在阿萍腕脉上。脉搏机械而规律，与腹部传出的齿轮声完全同步。
“你对她做了什么？”林正英怒视罗礼士。
罗礼士此时已恢复镇定，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不过是帮她减轻痛苦而已。城寨生活太苦，林师父，我在帮她获得永恒的幸福。”
小犹太跟了进来，看到阿萍的状况，脸色煞白。她迅速打开电脑，连接上一个便携扫描仪。
“林师父，她体内的胎儿...”小犹太将扫描结果转向林正英，“完全机械化。心脏是微型泵，骨骼是合金结构，神经系统...天啊，这是某种生物机械混合体。”
阿萍听到这番话，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不！我的孩子！罗医生，你答应过...你答应过只是治好他的先天性心脏病！”
罗礼士微笑着走近手术台：“我确实治好了，阿萍。你的孩子将不再有心脏衰竭的风险，他将比任何纯血肉之躯都要强大。”
“但你骗了我！你没告诉我他会...会变成这样！”阿萍挣扎着，但束缚带纹丝不动。
林正英从布袋中取出符纸，贴在阿萍额头上。符纸刚一接触皮肤，就迅速变黑、卷曲，最后化为灰烬。
“邪气已深入骨髓。”林正英面色凝重，转而问小犹太，“你刚才说的激活信号是什么？”
小犹太敲击键盘，调出一系列数据：“罗礼士给至少三百名城寨居民植入了所谓的‘镇痛芯片’。但根据我刚才截获的数据，这些芯片实际上是某种...神经突触接收器。而信号源...”她抬头看向罗礼士，“来自他。”
罗礼士轻笑一声：“很敏锐，小姑娘。但你们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突然，阿萍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她的腹部皮肤变得透明，露出里面复杂的机械结构。一个完全由齿轮、线路和某种生物组织构成的胎儿正在里面转动。
“螺湮之主即将获得新的化身。”罗礼士狂热地盯着阿萍的腹部，“旧神将通过这孩子的眼睛，重新注视这个世界。”
林正英迅速布下法阵，铜钱在地面上摆出七星图案，桃木剑直指罗礼士：“你疯了吗？召唤古神降临，整个世界都将毁灭！”
“毁灭？”罗礼士大笑，“不，是进化！人类太脆弱了，血肉之躯注定被淘汰。唯有与机械结合，才能迈向更高形态！”
小犹太突然惊呼：“林师父，整个城寨的植入者...他们的生命体征正在极速下降！能量在向诊所汇聚！”
阿萍的尖叫戛然而止。她眼中的光彩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人的机械冷漠。她腹部的齿轮转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
“孩子...我的孩子...”她喃喃道，声音中已不带任何情感，“将开启新时代。”
林正英知道已无退路。他咬破指尖，在桃木剑上画下一道血符。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
桃木剑带着红光刺向阿萍腹部，但在距离几厘米处被无形的屏障挡住。剧烈的能量波动将林正英震退数步。
“没用的，林师父。”罗礼士张开双臂，“仪式已经完成。螺湮之主的意识已经觉醒，任何道法都无法伤害它的容器。”
小犹太突然想到什么，快速在电脑上操作：“如果这些芯片是神经突触...那么它们应该有一个中央控制系统...找到了！”
她抬头看向林正英：“诊所地下室有一个信号放大器！如果我能关闭它，也许能中断这种联系！”
罗礼士脸色骤变：“拦住她！”
但为时已晚，小犹太已冲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罗礼士从白大褂中掏出一把造型怪异的手枪，对准小犹太的背影。
林正英掷出桃木剑，精准地打偏了枪口。能量光束击中了墙壁，融化了不锈钢板。
“你的对手是我，罗礼士。”林正英摆开架势，手中已多了一串铜钱剑。
地下室里，小犹太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整个地下室已被改造成一个巨大的机械神殿。墙壁上布满了蠕动的人工神经纤维，中央矗立着一个由生锈管道和现代电子元件组成的祭坛。祭坛上方悬浮着一个不断变化的几何形体，正是黄印的三维投影。
小犹太迅速找到主控制台，但发现它被一种陌生的生物机械锁保护着。
“需要密码...或者生物钥匙...”她喃喃自语，尝试着破解系统。
突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角落传来：“钥匙...是罗礼士的右眼...”
小犹太吓了一跳，转身发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瘦弱的男子。他半张脸已被机械改造，另一张脸却仍保持人形。
“你是谁？”小犹太警惕地问。
“前助手...罗礼士把我变成这样...”男子虚弱地指着自己的机械半身，“他疯了...想用胎儿作为古神容器...阻止他...”
小犹太点点头，回到控制台前。既然需要罗礼士的生物特征...
她从工具包中取出一个小型无人机，快速编程后放飞：“去帮林师父。”
***
楼上，林正英与罗礼士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罗礼士不再是文弱医生的模样。他的白大褂下伸出数条机械触手，每一条都装备着各种武器。林正英凭借灵活的身法和道术周旋，但已多处负伤。
“放弃吧，林正英！”罗礼士狂笑着，触手如鞭子般抽来，“新时代不需要你们这些守旧的道士！”
林正英喘息着抹去嘴角的血迹：“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得逞。”
这时，小犹太的无人机飞入房间，对准罗礼士的右眼发射了一道激光。
罗礼士惨叫一声，捂住受伤的眼睛。林正英抓住机会，铜钱剑直刺其胸口。
但剑尖再次被无形屏障挡住。
“我说过，没用的！”罗礼士狞笑着，受伤的眼睛流下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机油，“我已与螺湮之主相连，凡人之力无法伤我！”
突然，整个建筑剧烈震动起来。阿萍腹部的齿轮声达到顶峰，一种非人的意识如潮水般涌入房间。
“来了...来了...”阿萍无意识地重复着，她的身体开始悬浮到半空中。
小犹太从地下室冲上来，脸色苍白：“林师父，我关闭了放大器，但太迟了！古神已经觉醒！”
罗礼士跪倒在地，向着悬浮的阿萍伸出双手：“恭迎吾主！恭迎新时代！”
林正英看着这超现实的一幕，突然灵光一闪。他转向小犹太：“用你的技术，干扰胎儿与古神之间的频率！”
“什么频率？”
“任何生物，哪怕是机械与血肉的混合体，都有自己的生命频率。”林正英快速解释，“找到它，改变它！就像调收音机一样！”
小犹太恍然大悟，迅速操作电脑：“我正在扫描胎儿的结构...找到了！它的核心有一个共振器...正在分析频率...”
阿萍的腹部皮肤完全透明化，里面的机械胎儿已完全成形。它的眼睛突然睁开——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两个微小的、旋转的齿轮。
“来不及了！”小犹太绝望地喊道，“它已经完全激活！”
机械胎儿突然伸出手臂，撕裂了阿萍的腹部。鲜血与机油混合着喷涌而出，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一个完全由机械和少量生物组织构成的婴儿爬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中。
它转向林正英和小犹太，齿轮眼睛无情地转动着。
罗礼士狂热地爬向婴儿：“吾主！请赐予我永恒的...”
婴儿突然伸出手，一道光束从它指尖射出，击穿了罗礼士的额头。医生僵在原地，眼中的光彩迅速消失，最后变成两枚暗淡的玻璃珠。
“它...它杀了他...”小犹太颤抖着说。
林正英护在小犹太身前，紧握铜钱剑：“古神不需要仆人，它只需要容器。”
机械婴儿转向他们，发出一种由齿轮转动和电子音合成的声音：“此身太小，此界太窄。需更大容器。”
它的目光落在小犹太的电脑上：“此物有趣。可助我扩展。”
小犹太突然有了主意。她快速敲击键盘：“林师父，拖住它！我有个办法！”
林正英点头，口中念咒，铜钱剑发出耀眼金光。他冲向机械婴儿，与之战在一起。
小犹太调出之前分析的胎儿结构图，找到了共振器的频率参数。
“如果我能改变这个频率...”她喃喃自语，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也许能切断它与古神的连接...”
林正英与机械婴儿的战斗异常艰难。婴儿虽小，但力量惊人，且似乎能预判林正英的每一个动作。一道道能量光束从婴儿手中射出，在林正英身上留下灼伤的痕迹。
“小犹太，快点！”林正英勉强躲过一击，喊道。
“就快好了...”小犹太汗如雨下，“需要匹配它的频率，然后注入干扰信号...”
机械婴儿突然停止攻击，转向小犹太：“你在做什么？”
它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情绪——好奇。
“没什么，只是...”小犹太按下回车键，“给你唱首摇篮曲！”
一道特定频率的声波从电脑扬声器中发出。机械婴儿突然僵住，齿轮眼睛的转动变得混乱。
“什...什么...”它的声音断断续续，“连接...断开...”
林正英抓住机会，将全部法力注入铜钱剑，一剑刺向婴儿胸口的核心。
这一次，没有屏障阻挡。
铜钱剑刺入核心，机械婴儿发出刺耳的尖叫。它的身体开始剧烈抖动，齿轮一个接一个地崩裂。
“不！此身...此身才刚获得...”它绝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母亲...”
它的目光落在已无生息的阿萍身上，齿轮眼睛中竟流下两行黑色的机油。
然后，一切静止。机械婴儿从空中坠落，摔在地上，变成一堆无声的废铁。
林正英喘息着跪倒在地，身上的伤口剧烈疼痛。
小犹太跑过来扶住他：“林师父，你没事吧？”
林正英摇摇头，目光落在阿萍和机械婴儿的尸体上：“可怜的孩子...从未有机会选择自己的命运。”
小犹太默默走到控制台前，调出数据：“罗礼士的植入者网络已经瘫痪，但还有三百多人体内留有那些芯片。我们需要想办法移除它们。”
林正英艰难地站起身：“先离开这里。螺湮之主虽暂时退去，但必会寻找新的容器。”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那堆机械废铁中突然传来微弱的声响。小犹太警惕地回头，发现机械婴儿的一根手指仍在微微颤动。
它艰难地抬起手，在空中画出一个残缺的黄印图案，然后彻底静止。
小犹太感到一阵寒意：“林师父，它是不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林正英面色凝重地看着那图案：“它在标记。标记下一个容器。”
“下一个容器？在哪里？”
林正英闭上眼睛，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能量波动：“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他睁开眼，眼中满是忧虑：
“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喜欢港诡朋克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港诡朋克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