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音落下,小厨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连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贤妃脸上的讥笑,僵住了。
她那双漂亮的凤眼,先是难以置信地睁大,随即,一点点染上怒火。
那是一种被冒犯,被一个她从来看不起的人,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冒犯了的愤怒。
她身后的宫女太监们,个个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缩进领子里,连呼吸都停了。
锦书更是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抓着我的衣角,那力道,几乎要把我的衣服撕破。
我有点后悔。
是不是话说重了?
我只是,真的觉得她不懂。
那不是嘲讽,是事实。
“你……”
贤妃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一个字都没能挤出来。
她能说什么?
说她懂?
她连面粉都没碰过,怎么懂?
说我不敬?
我刚刚还叫了她“姐姐”。
我这话,听着没一点攻击性,软绵绵的,却像一团湿棉花,堵得她不上不下。
她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精彩极了。
最终,她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好一个林惠嫔!”
她猛地一甩袖子,那绣着金线的云袖,几乎要扫到我的脸上。
“我们走!”
她转身,环佩叮当作响,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气急败坏地走。
那股浓郁的脂粉香气,终于散了。
厨房里的空气,重新变得清新,只剩下淡淡的面粉香。
贤妃一走,那股绷着的劲儿,瞬间就从我身上抽离了。
我腿一软,扶着灶台才站稳。
“主子!您……您吓死奴婢了!”锦书带着哭腔,“您怎么能跟贤妃娘娘那么说话!”
我没力气回答她。
我只是看着门口,心里一阵阵后怕。
完了。
这下梁子结大了。
我只是想蒸个馒头,怎么就把协理六宫的贤妃给得罪死了?
我低头,看着盆里那团已经发酵得很好的面团。
它白白胖胖,充满了生命力。
我心里的那点恐惧,又被安抚了下去。
算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天塌下来,也得先把馒头蒸了。
我把面团拿出来,重新揉搓,排出里面的空气,然后把它分成一个个小剂子,揉成圆滚滚的馒头形状。
我的心,在和面团的接触中,慢慢静了下来。
……
御书房。
裴容正垂眸批阅奏折,朱笔在纸上留下流畅的痕迹。
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一角,单膝跪地。
“陛下。”
裴容的笔,没有停。
“说。”
“今日申时,贤妃硬闯承恩殿,在厨房与惠嫔娘娘对峙。”
“贤妃讥讽娘娘身为嫔妃,却与面粉为伍,上不得台面。”
裴容的笔,顿了顿。
“惠嫔如何应对?”
“娘娘回话:‘姐姐,你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是不会懂揉面的快乐的。’”
黑影一五一十地汇报。
“……贤妃无言以对,拂袖而去。”
御书房里,一片寂静。
半晌,裴容放下了手里的朱笔。
他没有发怒,反而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愉悦和赞叹。
她竟然是这么回答的。
裴容的脑海里,瞬间勾勒出那副画面。
嚣张跋扈的贵妃,和那个在厨房里,满身烟火气的恬淡女子。
“揉面的快乐……”
他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有趣,实在有趣。
在裴容看来,这哪里是什么简单的拌嘴。
这分明是一场不见硝烟的诛心之战。
贤妃的攻击,直接,粗暴,无非是拿身份和体面说事。
而林素言的回答,却是在另一个维度上,对贤妃进行了降维打击。
她在说什么?
她在说,你贤妃,只知道锦衣玉食,只知道身份尊贵,却根本不懂“食”的根本。
“食”,是民生之本。
连最基础的“揉面”都不懂,意味着她脱离了根本,不懂稼穑之苦,不懂民生之艰。
一个连民生之本都不懂的人,如何协理六宫,母仪天下?
而那句“快乐”,更是点睛之笔。
她是在告诉贤妃,也是在告诉所有人,她沉浸其中,乐在其中。
这不是不体面,这是一种境界。
一种脚踏实地,从基础做起,并从中获得成就与满足的境界。
正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万丈高楼,起于平地。
连最基础的面都揉不好,揉不踏实,心是浮的,又如何能处理好纷繁复杂的宫廷事务?
一句话。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就将贤妃那所谓的“尊贵”和“体面”,衬托得无比肤浅和可笑。
高下立判。
“传朕旨意。”
裴容重新拿起笔,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赏惠嫔江南新进贡的雨前龙井一盒,上等徽墨两锭。”
“再告诉她,”
“揉面的道理,朕,也想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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