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瓶电解质饮料,姜知夏最终没有喝。她把它放进了书包最里层,和那张抚平的草莓糖纸放在了一起。这两样东西,像两个滚烫的证据,无声地证明着江屿白那些与她认知截然相反的行为。
她不敢去深想这背后的含义,只觉得心乱如麻。每一次与江屿白有关的意外接触,都像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一颗石子,涟漪不断扩大,搅乱了原本清晰的倒影。
她开始更加刻意地回避江屿白。在教室里,她尽量不往他的方向看;上下课收拾东西时,动作快得像在逃离;甚至去接水、去办公室,都会下意识地选择他不会出现的路线。她需要空间和时间,来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
然而,有些事情,越是想要逃避,就越是会找上门来。
最先察觉到异样的是苏晓。
“知夏,你最近怎么回事?老是魂不守舍的。”午休时,苏晓咬着吸管,狐疑地打量着她,“而且,我感觉你好像在躲着江屿白?”
姜知夏心里一紧,矢口否认:“没有啊,就是最近事情多,有点累。”
“是吗?”苏晓凑近,压低声音,“可我听说,上周体育课跑完步,有人看到江屿白在楼梯口等你,还给了你一瓶水?”
姜知夏的筷子差点掉在餐盘上。她猛地抬头,看向苏晓:“谁……谁看到的?”
“不知道啊,就听人传的。”苏晓眨眨眼,“看来是真的咯?快说快说,怎么回事?他为什么给你水?”
姜知夏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一种隐私被窥探的羞窘和慌乱让她不知所措。“没……没什么,就是碰巧遇到,他可能……顺手吧。”她语无伦次地解释,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顺手?”苏晓拖长了语调,明显不信,“江屿白那种人,会‘顺手’给女生送水?你骗鬼呢!”
姜知夏低下头,用筷子使劲戳着碗里的米饭,不敢再看苏晓的眼睛。她知道自己不擅长撒谎。
谣言就像一粒被风吹起的蒲公英种子,一旦落地,便开始悄无声息地滋生蔓延。
起初只是零星的低语和暧昧的眼神。姜知夏去交作业时,会感觉到背后有指指点点的目光;课间去洗手间,隔间外传来压低的笑声和“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的议论;甚至走在走廊里,都会有别班不认识的女生用好奇又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她。
她试图安慰自己,这只是同学们无聊的八卦,过几天就散了。但很快,谣言就不再局限于“送水”这一件事了。
不知是谁,将篮球场上江屿白为她对(五)班中锋的警告,以及更早之前两人成为“学习互助小组”同桌的事情联系了起来。流言开始发酵、变形,衍生出各种版本。
“听说了吗?姜知夏和江屿白好像在一起了!”
“真的假的?怎么可能?姜知夏那种好学生……”
“怎么不可能?你没看江屿白打球的时候多护着她?还有人说看到他们周末一起去图书馆了!”
“我的天……学霸和校霸?这什么组合?”
“姜知夏看着挺乖的,没想到手段可以啊,连江屿白都能拿下……”
“说不定是江屿白追的她呢?毕竟长得好看,成绩又好……”
这些或好奇、或羡慕、或带着恶意的揣测,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姜知夏紧紧缠绕。她感到窒息,却又无处可逃。她不能去解释,越描越黑;她也不能去找散布谣言的人对质,那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她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照常上课、记笔记、写作业。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次听到别人议论,她的心都会像被针扎一样刺痛,脊背绷得笔直。
她偷偷观察过江屿白。他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依旧是上课睡觉,下课消失,对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视若无睹,仿佛那些沸沸扬扬的传言都与他无关。他的这种漠然,让姜知夏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
难道对他而言,这些真的毫无意义吗?那些维护,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关心,都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和自作多情?
这种想法让她更加难受。
这天下午的自习课,姜知夏正埋头做物理题,前排一个女生转过身来借橡皮,递还的时候,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讨好和好奇问她:“姜知夏,你跟江屿白……是不是真的啊?”
姜知夏的手一抖,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她的脸瞬间变得煞白,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旁边一直趴着睡觉的江屿白,毫无预兆地动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还带着未褪尽的睡意,却冰冷得吓人。他没有看那个问话的女生,而是直接看向姜知夏,眉头紧锁,语气极其不耐地吐出两个字:
“吵死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力。前排那个女生吓得脸色一白,赶紧转回身,噤若寒蝉。
自习课本就安静,他这一声,让周围几个同学都看了过来,眼神各异。
姜知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他是在帮她解围?还是真的只是被吵醒了发脾气?
她不敢确定。她只看到他说完那句话后,极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重新趴回桌上,用后脑勺对着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那一刻,姜知夏只觉得无比难堪。她宁愿他像以前一样,用刻薄的话直接讽刺她,也好过现在这种……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态度。
谣言并没有因为江屿白那句“吵死了”而停止,反而因为他的反应,增添了几分“欲盖弥彰”的色彩,传播得更凶了。
甚至有一天,姜知夏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班主任是个和蔼的中年女老师,她看着姜知夏,语气委婉:“知夏啊,老师一直很看好你,你是我们班的标杆。最近……班里有些关于你和江屿白同学的风言风语,老师相信你是有分寸的好孩子。高中阶段,学习是第一位的,一些不必要的交往和关注,能避免就避免,不要影响了你的前途,明白吗?”
姜知夏站在办公室里,听着老师语重心长的话,脸颊滚烫,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她感到一种巨大的委屈和屈辱。她做错了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她要承受这些无端的指责和异样的目光?
“老师,我和江屿白只是同桌,什么都没有。”她低声辩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师知道,老师相信你。”班主任拍拍她的肩膀,“但人言可畏啊。回去好好想想,是不是在相处方式上,注意一下界限会更好?”
从办公室出来,姜知夏觉得脚步有千斤重。连老师都知道了,都来“提醒”她了。这个世界,仿佛都在用一种无声的压力,逼迫她远离江屿白。
放学后,她一个人推着自行车,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带着萧瑟的凉意。她觉得好累,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感席卷了她。
她只是想安安稳稳地学习,按部就班地实现自己的规划而已。为什么江屿白的出现,会把她的生活搅得如此天翻地覆?
走到那个熟悉的巷口,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这里,是她第一次撞见江屿白另一面的地方。如今,物是人非,流言缠身。
就在这时,巷子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姜知夏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躲开。
然而,从阴影里走出来的人,却是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江屿白。
他似乎是刚从哪里回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到站在巷口的姜知夏,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像是没看见她一样,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那股熟悉的、冷冽的气息拂过她的鼻尖。
在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姜知夏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叫住他,没有问他那些谣言他知不知道,没有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只是僵直地站在原地,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直到彻底消失在暮色中。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委屈、迷茫、压力、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因他而起的悸动和痛苦,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谣言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冻结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而那个身处风暴中心却仿佛置身事外的少年,则成了这场寒潮里,最让她感到寒冷和困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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