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沈微澜就站在东村沟渠边。
谢云峥牵着马,没走。晨雾还浮在田上,他袖口沾了露水,也没掸。
“你真打算把北营的牛全拨下来?”她问,声音有点哑,昨夜睡得晚。
“已经送来了。”他看着她,“五头都到了,明早就能犁西坡那片硬地。”
她点点头,低头看脚边泥块。土色发黑,捏一把能成团,是好地。
“百姓敬我,到底图什么?”她忽然说。
他顿了下,“他们图的是——终于有人肯把手伸进泥里,和他们一块刨。”
她手指动了动,想起自己裂开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小时候在府里写字,秋蘅总拿银签子给她挑脏,说小姐的手不能伤。
现在顾不上了。
“走吧。”她说,“去镇上开会。”
春棠早等在祠堂门口,手里抱着新账本,边上立着夏蝉、秋蘅、冬珞。四人站一起,像根钉子扎在地上,稳得很。
“人都到齐了?”沈微澜进门。
村老们挤在长凳上,有的抽旱烟,有的搓手,眼神来回扫。
“夫人,修路是大事,可我们哪懂这些?”一个老头开口,“再说,人都去种地了,谁来抬石?”
“工分制延用。”她坐下,“谁去修路,一天记两工;建学堂的,记三工。工满三十,换锄头;满五十,换猪崽。孩子读书也记学分,十天一斤米,百字文奖小农具。”
春棠翻开册子,“我已经算过,现有存粮撑得住三个月,之后靠自产周转。”
底下嗡了一声。
“真的假的?这跟白拿有什么两样?”
“不是白拿。”她看着那人,“是你干出来的。你不干,一分没有。”
夏蝉站出来,“我带巡防队守工地,谁偷建材,当场扣工分。”
秋蘅补一句:“药庐设在路边,劳力受伤立刻治,不收钱。”
冬珞递上一张图,“这是三条主道规划,先通市集,再连外县。沿线我都看过,没暗桩,能动工。”
老人们互相看看,慢慢点头。
当天下午,第一批人上了工地。
石料从山下运来,男人抬、女人搬,小孩递水。夏蝉带着青年队来回走,看见谁累趴了,直接背到阴凉处。
秋蘅在路边支起棚子,熬药、敷伤、针灸。有个汉子肩膀脱臼,她咔一声接回去,对方疼得直跳脚,转头又去扛石头。
春棠坐在小桌后,笔不停,登记名字、工数、应兑物品。有人不信,她就把账本摊开,“你自己看,一笔不差。”
冬珞立了块大木牌,上写“四阁职责”:
左边第一亭:春棠账房——管钱粮、兑工分、登户籍。
第二亭:夏蝉巡卫——调纠纷、防盗抢、训民兵。
第三亭:秋蘅药庐——诊病伤、发药、教防疫。
右边第四亭:冬珞讯台——收消息、报异动、查流言。
底下画了时辰表:每日巳时至酉时有人值守。
起初还有人乱跑。有个婆子脚肿了去找春棠,被领到药庐;商户丢了布匹,冲去讯台拍桌子,冬珞不动声色查了一圈,当晚就让夏蝉带人找回。
三天后,百姓摸清门道,各找各处,井井有条。
第五日,学堂开课。
沈微澜亲自写黑板,提笔写下“人”字。
“这一撇一捺,撑得起自己,也撑得起家国。”她说。
孩子们瞪眼看着。
“读满十天,给一斤米。”她继续说,“背出百字文,奖小锄头。识字的妇人来教,每天补半升粮。”
没人动。
她也不急,转身蘸水在桌上写了个“田”字,“你们的孩子,不该一辈子只认得这个。”
一个穿补丁衣的小女孩举手,“我想念。”
“好。”她笑,“你第一个。”
第二天,来了八个孩子。
第三天,二十多个。
夏蝉早上带他们练拳,“文武兼修才是南疆新人!”喊得嗓子响。
秋蘅编了《草木识字歌》,教“艾”“蒲”“桑”这些字,顺带讲药性。孩子们边念边采草,回来交作业还能换糖豆。
冬珞把战报改成故事,比如“某年某月,敌骑犯境,村民协守三日,终退之”,简明好懂,当启蒙读本。
半个月后,村口常听见书声。
老人拄拐站在门外听,听完抹眼睛。
集市也重新开了。
布匹、粮食、药材堆满摊位,商旅往来,讨价还价声不断。有个外乡货郎惊了,“上月还荒着,怎么突然活了?”
“夫人治的。”本地人挺胸,“你没见那桥?新修的。”
沈微澜那天去了石桥。
桥面铺平,两边加了护栏。河水清了些,映着街灯,倒影晃动。
谢云峥巡街回来,见她站着。
“看什么呢?”他走近。
她轻声说道:“但更踏实。”
他笑了下,“从前我们保的是疆土,现在守的是人心。”
她侧头看向他,轻声问道:“你也这么想?”
他微微颔首,目光看向远方,缓缓说道:“仗或许永远打不完,但人总得好好活着。”
她没说话,目光扫过街市。孩童跑过,手里举着纸鸢;药庐前排着队;巡卫亭边两个汉子争地界,夏蝉正在调解。
一切都在动,都在往前走。
晚上议事。
春棠报账,“十七村登记,工分系统跑通。空间压力减半,靠自循环能撑到秋收。”
秋蘅说,“伤患减少六成,防疫法子见效。”
冬珞递上情报,“七村三镇舆情平稳,唯两家旧族私下抱怨‘好处没轮上’,话不多,但有苗头。”
沈微澜听着,指尖轻敲桌面。
她想起父亲书房那幅《禹贡图》——地图上每条线都有用,哪怕最偏的角落。
“盯住那两家。”她说,“别动手,只记录。”
春棠问,“要不要压一压?”
“不用。”她摇头,“让他们说。说够了,自然就没力气闹了。”
第二日,她去巡查。
走到西岭,见一群孩子围在学堂外,叽叽喳喳。
“先生!我们会写‘天地人’了!”
她笑着点头,“很好。”
一个小男孩跑出来,捧着个破碗,里面插着野花,“送你!”
她接过,“谢谢。”
“你不吃白拿的东西。”小孩认真说,“那你也不能白收花。”
她愣住,随即笑出声,“那我给你讲个故事,换这花,行不行?”
“要讲打仗的!”旁边孩子喊。
她坐下来,开始讲。
远处,谢云峥站在路口,没过来。
春棠走过去,“主子今天笑了三次。”
“以前在侯府,一次都没有。”他低声道。
“现在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他望着那边,“可我怕……太顺了,反而藏事。”
“那就等着瞧。”春棠说,“反正她不怕。”
沈微澜还在讲故事,孩子们坐成一圈,眼睛亮亮的。
风吹过,花香混着泥土味。
一个老太太送来新蒸的米糕,放下就走。
冬珞记下,“又一家主动示好。”
“人心不是算出来的。”沈微澜轻声说,像是对自己讲。
她记得小时候,父亲说过这句话。
那时她不懂,现在懂了。
晚上,她批完最后一份图纸,抬头见窗纸发白,天快亮了。
春棠进来换茶,“主子,歇会儿吧。”
“东村的沟还没看完。”
“明天看也一样。”
“不一样。”她起身,“今天多挖一尺,秋天多收一斗。”
她披衣出门。
路上遇到谢云峥。
“又去看沟?”他问。
“嗯。”
“我陪你一段。”
“你不是嫌我烦?”
“你才烦。”他翻身上马,“天天不歇,吵得我睡不着觉。”
她抬头看他,风把她的发吹乱。
“那你以后别来。”她说。
“我不来,谁管你饭?”他勒了下马缰,“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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