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会第二天的晨光刚漫进展厅，林薇就已经蹲在展位前，对着手里的英语小抄碎碎念了。小抄是她昨晚在酒店连夜写的，上面用黑笔写着“铜铃铛——copper bell”，旁边还用红笔标了拼音“tong ling dang”，最底下一行“修鞋摊——shoe repair stall”被划掉又重写，旁边跟着江屿用铅笔改的注释：“别写成shoe fix，repair更准确”。
“你说我这小抄，要是被客户看到，会不会以为我是来参加英语入门考试的？”林薇把小抄折成小方块，塞进口袋，刚直起身，就看见江屿推着辆装满热水的小推车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两个热腾腾的三明治——是从展会餐厅买的，他记得林薇不吃生菜，特意让店员把生菜挑了出去，面包里只夹着煎蛋和火腿。
“不会，”江屿把三明治递她，又往展位的小桌上摆了个保温杯，“你昨天跟佐藤爷爷聊漆器时，英语说得挺顺的，就是一紧张容易忘词。”他顿了顿，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小的扩音喇叭，“我刚问展会工作人员借的，你要是觉得说话费劲，就用这个，省嗓子。”
林薇接过三明治，咬了一口，煎蛋的油香混着面包的麦香在嘴里散开，刚想说“不用喇叭，我能行”，就看见佐藤爷爷提着个木盒子，笑眯眯地站在展位门口。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棉麻外套，手里的木盒子上刻着精致的樱花纹，走近了才发现，盒子里装着个巴掌大的漆器小盒，盒盖上用淡红色的漆画着株小小的青苔，和林薇铜铃铛上的纹路居然有几分相似。
“小林桑，你看这个。”佐藤把漆器小盒放在展架上，和旁边的铜铃铛摆在一起，两个物件一个温润，一个带着点老巷的粗粝，却意外地和谐，“这是我昨晚回去后，用 leftover（剩下的）漆料画的，想起你说的老巷青苔，就试着画了画。”
林薇的眼睛瞬间亮了，伸手轻轻碰了碰漆器盒上的青苔，漆料摸起来滑滑的，像被雨水润过的石头：“太好看了！您这手艺也太厉害了，昨晚刚聊完，今天就画出来了！”她转头拉过江屿的手，指着漆器和铜铃铛，“你看，这两个放在一起，像不像老巷的青苔和铜铃铛在打招呼？”
江屿看着她兴奋得脸颊泛红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慢慢漾开，他用英语跟佐藤说：“您的漆器工艺和她的老巷文创，都是在用心记录生活里的小美好，所以才这么契合。”佐藤听完，笑着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漆刷递给林薇：“这个送给你，下次画设计稿时，可以试试用漆料画纹路，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林薇握着那支漆刷，刷毛软软的，手柄是用老木头做的，上面还留着佐藤的指温，心里暖乎乎的——这大概就是文化碰撞的意义，不用刻意迎合，只要带着真心，就能从陌生人手里接过一份温暖的认可。
中午休息时，两人坐在展厅的休息区吃快餐。林薇戳着餐盒里的土豆泥，突然皱起眉头：“这土豆泥里加的是什么酱啊？怎么有点像咱们上次在江城吃的臭豆腐蘸料？”江屿凑过来尝了一口，也忍不住笑了：“确实有点像，你要是吃不惯，把我的鸡胸肉换给你，我吃这个。”
正说着，林薇的手机响了，是顾妍发来的视频通话。屏幕一接通，就看见顾妍举着手机在工作室里转圈，背景里堆满了打包好的快递盒：“林老板！你们在国外吃香的喝辣的，我在国内快被订单淹没了！昨天你发的那个漆器小盒照片，好多客户问能不能做‘漆器+铜铃铛’的组合，我都记下来了，等你们回来赶紧打样！”
林薇笑着把手机转向佐藤的展位，让顾妍看那些精致的漆器：“等我们回去就试，佐藤爷爷还送了我漆刷，到时候画设计稿肯定更有感觉！”挂了电话，她转头跟江屿说：“你说，咱们要是把漆器工艺和老巷文创结合，会不会让更多人喜欢老巷的故事？”
“当然会，”江屿把自己餐盒里的玉米粒拨到她碗里，“你看佐藤爷爷，做了五十年漆器，还在尝试新的图案；张师傅修了一辈子鞋，也愿意让我们把他的工具做成模型。只要我们一直带着真心做，就不怕没人喜欢。”
下午刚开馆，就有个头发花白的外国老太太站在展位前，手里拿着本厚厚的相册，指着里面的照片问：“Excuse me, is this the old alley in Jiangcheng? my son worked there three years ago, and he took these photos for me.”（请问，这是江城的老巷吗？我儿子三年前在那里工作，给我拍了这些照片。）
林薇赶紧凑过去看，相册里的照片都是老巷的日常：张师傅坐在修鞋摊前钉鞋跟，陈伯在糖水铺前舀凉糖水，甚至还有林薇刚开工作室时，趴在桌上画设计稿的侧影——照片里的她头发乱糟糟的，手里还拿着块没吃完的面包，显然是被偷拍的。
“是的！这就是我们的老巷！”林薇的声音带着点激动，用英语跟老太太聊起照片里的故事，“这个修鞋的张师傅，他的工具箱里有个铜铃铛，是他年轻时结婚时，他妻子送的；那个糖水铺的陈伯，他做的凉糖水，夏天喝一口，比冰淇淋还解暑。”
老太太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眼里满是温柔：“my son told me that the old alley is like a warm family. he said he misses the sugar water from Uncle chen every day.”（我儿子说，老巷像个温暖的家，他每天都想念陈伯的凉糖水。）她指着展架上的铜铃铛钥匙扣，“I want to buy two, one for my son, one for me. Its like taking a piece of the old alley home.”（我想买两个，一个给我儿子，一个给我自己，就像把老巷的一部分带回家。）
送走老太太，林薇靠在展架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往上弯。江屿走过来，递过一杯温水：“累了吧？刚看你聊了快半小时，嗓子都哑了。”
“不累！”林薇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眼睛亮得像星星，“你知道吗？刚才那个老太太的儿子，三年前还拍过我画设计稿的照片！原来老巷的故事，早就悄悄传到国外了，只是我以前没发现。”
江屿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蹭过她额前的碎发，声音很轻：“不是没发现，是你一直在用心做，所以这些故事才会慢慢传开。”
傍晚闭馆时，林薇把佐藤送的漆器小盒和铜铃铛放在一起，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在异国的展会上，遇到了喜欢老巷故事的人，也收到了来自漆器工艺的温暖。原来真正的文化，从来不用大声吆喝，只要带着真心，就能跨越山海，被人看见。”
配图里，暖黄色的灯光洒在漆器和铜铃铛上，两个来自不同国家的物件，像在说着同一句关于“热爱”的话。江屿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朋友圈里慢慢增加的点赞和评论，悄悄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像老巷的阳光，像展会的灯光，稳稳地，暖融融地，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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