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爷并未察觉两人之间那无声的情感交流,他依旧沉浸在自己那自豪与追忆的讲解中。
“……这十位英雄,是我们纳塔永远的骄傲!正是因为他们当年的牺牲与奋战,才有了我们今天和平繁荣的生活。
每年的归火圣夜巡礼,最后的圣火,都会由各部族选出的最优秀的战士,在这幅织物前点燃,寓意着英雄的精神,永不熄灭!”
“永不熄灭……”
茜特菈莉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像一阵拂过这古老岩壁的风。
她不自觉地抬起手,似乎想要穿过时间的洪流,去触摸织物上战友们那熟悉的面容,但在指尖即将碰触到的前一刻,又缓缓垂落下来。
她不想打扰这份庄严的宁静,不愿让自己的感伤玷污了这份崇高的纪念。
够了,能看到大家以这样的方式被铭记,被传颂,被后人景仰……已经足够了。
他们没有被遗忘。
纳塔记得他们。
这就够了。
心中的块垒仿佛被这无声的对话与身边的温暖悄然融化,虽然酸楚依旧,却多了一份释然与慰藉。
茜特菈莉深深吸了一口气,洞穴中微凉的、带着谜烟特有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种奇异的、让人镇定的平静。
她转过头,对上了吴离始终未曾离开的、充满担忧与温柔的目光,那目光像宁静的港湾,包容着她所有的情绪。
茜特菈莉在吴离怀里轻轻动了一下,转而用自己微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离~)
茜特菈莉在心中呼唤,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澈,虽然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好像……真的没事了)
吴离仔细地审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水光尚未完全褪去,像被雨水洗过的星辰,但之前的迷惘与沉重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通透的坚定,以及……对他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信赖。
(真的?)
吴离不放心地确认道,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嗯!)
茜特菈莉用力地点了点头,嘴角努力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虽然还有些勉强,却无比真实、带着雨过天晴般清透的笑容。
(只是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有点想他们了。不过,看到他们被这样记得,被这样郑重地怀念着,真好。真的很好。)
这时,茜特菈莉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幅织物,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是被悲伤淹没的追忆,而是一种郑重的告别与坚定的承诺。
(玛薇卡,希诺宁,大家……你们看到了吗?纳塔很好,比以前更好。所以,请安心地休息吧。)
她在心中默念,如同立下誓言。
(我的路……还会继续走下去。和身边这个笨蛋一起。)
她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小小的、带着羞涩的骄傲。
(哎呀,都忘了向你们正式介绍了,他叫吴离,是我的未婚夫,怎么样?可不要惊讶呀,奶奶我特别特别爱他哦)
另一边,感受到茜特菈莉心绪的彻底转变,吴离悬着的心终于稳稳地落了下来。
他低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无声地传递着他满腔的支持与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嗯,我也特别特别爱茜儿。我们会一起,一直走下去的)
老爷爷见两人依偎在一起,久久凝视着英雄织物,只当他们是深受震撼,沉浸在那磅礴的历史与情怀之中,便体贴地没有打扰,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理解和慈祥的笑容。
过了好一会儿,茜特菈莉才主动从吴离怀中稍稍退开。
她抬手,用指尖飞快地、不经意地擦了一下眼角,然后对老爷爷露出一个明媚了许多、也轻松了许多的笑容。
“谢谢您带我们来这里,老人家。这幅织物……真的太震撼了。”
“哈哈,能理解,能理解!第一次见到它的人,没有不感动的!”
老爷爷欣慰地捋了捋雪白的胡须,“哎呀,说起来,这还是菜满大人当年临终前的最后一作呢,想必是凝聚了毕生的心血与记忆吧。”
“菜满?”吴离还以为老爷爷说错了,疑惑地挠挠头,“不应该是萨满吗?”
“哦,啊哈哈,是欧洛伦大萨满的自称啦。”
老爷爷笑着解释。
“传闻欧洛伦前辈最喜欢侍弄花草蔬菜,所以黑曜石奶奶就在《谜土大辞典》里给他起了个‘菜满’的称呼,哈哈,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这事还在族内被津津乐道地传着呢。”
“?”
这是吴离进入纳塔以来,第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茜特菈莉的名号,一时间有些惊讶,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
“黑曜石奶奶……老爷爷,您知道她是谁吗?”
边问的同时,他还在心里对茜特菈莉发问。
(茜儿,好像提到你了耶。还有,这个欧洛伦是谁啊?听起来关系有点不一般)
按吴离的想法,茜特菈莉以前在纳塔那么……
呃……总而言之,应该不会给一个关系不大的人起这种称呼吧?
闻言,茜特菈莉的脸色忽然变得有点尴尬,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
(呃……离,你看那幅织物,奶奶我刚才特意没向你介绍的那个,就站在边缘、看起来很沉稳的那个……不好意思啊,他是我孙子。)
(?!!!)
吴离现在哪里还管得了老爷爷是怎么回答他的问题的,猛地转过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茜特菈莉,眼睛瞪得溜圆。
(哎呀!)
茜特菈莉小脸更红了,她现在尴尬得都想找个地缝把自己埋了。
(不是你想的那种的孙子啦!唔……离,他和你一样,是那种……奶奶我捡到的、看着长大的孙子。
哎呀,这事说起来太复杂了,牵扯到好多年前的事,奶奶我以后再慢慢说给你听,好不好?)
(哦……原来是这样。)
吴离松了口气,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可当他的目光再落到那幅织物上的欧洛伦形象上时,总觉得怪怪的,心情十分微妙。
(那……茜儿,按照这个辈分算起来,我现在见了他,算不算是……爷爷了?)
(呃……这个嘛……)
茜特菈莉也被这个问题绕进去了,困扰地蹙起眉。
(随你吧,奶奶我也说不好……这关系是有点乱套了……)
吴离最终还是没在这个令人头大的问题上过度纠结,没办法,这关系实在有点“剪不断理还乱”的意味了。
他甩了甩头,试图将脑海里那些繁杂的思绪丢掉。
(唔……那我也不想了,反正现在我只知道,茜儿是我的未婚妻,而且总有一天会是我真正的妻子的!)
茜特菈莉脸颊飞起红霞,娇嗔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却柔软得能滴出水来。
(有一天……离,那你想哪一天娶我啊?)
(这个嘛……)
吴离被她问得心跳加速。
(还没想好具体日子,不过,我想尽快一点,越早越好。)
茜特菈莉小脸更红了,如同熟透的苹果,抬手娇羞地往吴离胸口轻轻捶了一下,力道轻得像是在挠痒痒。
(哼!你这个坏蛋!离,要是奶奶我没记错的话,在小世界里,你才上大二吧?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可还有两年哦~)
(呃……这个……茜儿,小世界是小世界,再怎么说,在这里,按这个世界的算法,我也有一百多岁了吧?我觉得……完全可以了!)
(你是想在这里,在纳塔,和我举行婚礼吗?)
茜特菈莉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和羞涩。
(唔……我还没想好具体在哪里……)吴离老实承认,(但无论在哪里,只要新娘是你,哪里都是最好的地方。)
(哼!那你就去好好想吧,想好了再跟奶奶我说!)
茜特菈莉傲娇地扬起下巴,眼角眉梢却尽是藏不住的笑意。
不光是吴离,她其实……也特别特别想早点嫁给吴离。
如果能在这片故乡的土地上举行一场婚礼,哪怕参加的人已经……
唔,不论如何,也还不错。
我……已经和你们好好告过别了呀。
以后,就是我和他的生活了。
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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