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昀和父亲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客厅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沉闷得让人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上官俊今天特意跑到他这栋别墅来谈话,这本身就透着不寻常。以往父子俩即便有争执,也多是在老宅或公司,从没来过他这处私人住所。上官昀看着父亲紧抿的唇线和铁青的脸色,眉峰间拧成的疙瘩像是刻上去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难过。
他这位父亲,一辈子好强,在商场上雷厉风行,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茶几上的玻璃杯里,热水的热气一点点消散,就像此刻屋里越来越沉的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
“爸,”上官昀先开了口,声音尽量放平缓,“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上官俊抬眼,目光里带着血丝,盯了他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阿姨……高云凤的事,你知道多少?”
上官昀望着父亲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心里清楚,此刻任何隐瞒都是对他的二次伤害。
“爸,其实在这一切闹开之前,易南希就找过我。”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坦诚,“那时候她没多说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不对劲——她对阿姨的态度明显变了,带着股说不出的疏离,甚至偶尔会流露出想调查阿姨和她父亲易向行的念头。”
他顿了顿,想起医院那天的情景,却没有过多展开:“前些天在医院,我和她出去谈了谈,也还是说易南希是阿姨女儿这件事。”
上官昀知道,父亲心里明镜似的——他和易南希从小一起长大,除了这次因解除婚约生出隔阂外,从前的关系一直都很亲近,易南希心里若藏了事,多半会先跟他透个底。
“刚听到时只觉得她是闹小性子,现在回头一想,她大概早就知道了些什么,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说出来。”他看着父亲紧绷的下颌线,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客厅里的沉默更甚,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敲在两人沉甸甸的心上。
“我现在都不知道,她到底还有多少事在瞒着我?”上官俊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疲惫,指尖狠狠掐着眉心,“我这辈子自诩聪明,也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从未被谁这样欺骗过。想来还是我太自负了,总觉得能看清人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语气陡然冷硬:“这样的女人,我还要把她留在家里吗?她直到今天都没跟我开口,半句不提她的过去,连个认错的态度都没有!”
最后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上官俊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如果不是锦锦……”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只是重重闭了闭眼,可那未尽的意思,上官昀听得清清楚楚——若不是顾及着还在医院的上官锦,这个家恐怕早已散了。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降到冰点。上官昀看着父亲眼底翻涌的痛苦与愤怒,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劝慰都显得苍白。他知道父亲的骄傲,被最亲近的人如此欺骗,那种剜心的疼,或许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
当初为了这个女人,他抛下病中的发妻和年幼的自己,一次次用谎言搪塞病榻前的母亲,任由她在孤寂与绝望中抑郁而终。那时自己拼了命地阻拦,换来的却是父亲近乎决裂的态度——仿佛他和母亲,都成了这段感情里碍眼的阻碍。
可如今呢?
他当年不顾一切要娶回来的女人,竟用这样一堆瞒天过海的秘密,给了他最沉重的打击。
上官昀望着父亲痛苦的侧脸,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冰冷的念头:这算不算迟来的惩罚?是对他当年背弃发妻的报应,还是对他被猪油蒙了心的嘲讽?
他没把这话说出口,只是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的纹路。有些伤口,一旦撕开,流出来的就不只是血,还有连呼吸都带着痛的过往。
可眼下不是批判父亲往日过错的时候。
上官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父亲此刻的痛苦是真的,被欺骗的愤怒也是真的,比起翻旧账,更重要的是把眼前这团乱麻理清楚——高云凤的过去到底藏着多少秘密?易南希的存在会牵扯出怎样的连锁反应?还有躺在医院里的上官锦,她也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养病。
他抬眼看向父亲,语气尽量平和:“爸,现在说这些没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所有事的来龙去脉。您想知道什么,我们可以一起查,但别让情绪乱了方寸。”
毕竟,这摊浑水里,牵扯的从来不止一两个人。
可到底该怎么解决呢?又去找谁来化解这场纠纷?上官昀望着窗外沉下去的暮色,心里像压着块湿冷的石头。他知道父亲的私家侦探不会停下,那些被掩埋的过往只会被挖得越来越深,牵扯出更多隐晦的恩怨。
最先打破僵局的人,会是谁?
是医院里逐渐好转、迟早要面对真相的上官锦?还是始终沉默、却未必毫无察觉的高云凤?又或者,是掌握着更多内情、看似置身事外的易向行?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林知意的聊天界面,她刚发来消息说外婆熬了汤,让他忙完记得过去喝。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上官昀忽然觉得,或许答案藏在更柔软的地方——那些被恩怨裹挟的人里,总得有个愿意先松口的,不是为了原谅,而是为了让活着的人,能喘口气。
似乎是考虑了很久,又或者是来之前就已经盘算妥当,上官俊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明天让简律师来一趟吧,公司的股份,我想移交百分之六十到你手里。”
上官昀猛地抬眼,有些错愕:“不给锦锦留吗?”
“她现在做的事,我必须谨慎。”上官俊的目光沉得像深潭,“如果锦锦……”他顿了顿,没把话说完,只继续道,“我就把剩下的百分之四十给她。如果……那就全部给你。”
虽然父亲没把两种假设说透,但上官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父亲竟连锦锦的身份都开始怀疑了。他的心头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有意外,却又觉得似乎能理解这份被欺骗到极致的多疑。
“悄悄进行,”上官俊又强调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别让锦锦知道。”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在空旷中回荡。上官昀看着父亲紧绷的侧脸,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剩下被猜忌和痛苦蛀空的疲惫。他没应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指尖却在不知不觉中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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