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推门进来时,正看到上官锦站在病床边整理东西,床头柜上放着刚签好的出院单据。她手里的保温桶顿了顿,心里莫名涌上点“来晚了”的多余感,脚步也慢了半拍。
上官锦抬眼瞥见她这副模样,放下手里的外套,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哥去办理出院的手续了,估计还要一会儿。”
苏婉“哦”了一声,依言坐下,把保温桶放在腿上,手指还是不自觉地蜷了蜷——刚才那点局促,好像被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化解了些。 她是真不知道上官锦今天就出院,要是早知道,昨天傍晚就该过来的。眼下人家都收拾妥当了,自己才拎着东西进门,倒像是磨磨蹭蹭不情愿,特意拖到这时候似的。她悄悄抬眼瞄了瞄上官锦,见她正低头整理着衣襟,并没看向自己这边,心里那点不自在又浓了些,只盼着这趟别让人家误会了才好。
可总不能干坐着不说话吧,苏婉开始没话找话,问了句:“你妈妈今天没来吗?”话刚落音,她心里就“咯噔”一下,恨不得把舌头咬掉。
怎么就问这个了?她猛地想起易向行和高云凤那档子事,这时候提人家妈妈,不是故意戳人痛处吗?她手都攥紧了,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上官锦,只觉得脸颊发烫,坐也坐不稳了。
上官锦脸上的表情片刻间有些发僵,像是被问中了什么难言之隐,但不过几秒就恢复了常态,语气平淡地说:“她有事,今天只有我哥在。等会儿云哲和知意姐会过来。”
话音刚落,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易南希快步走了进来,目光先在病房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上官锦身上,眉头微蹙:“别人没有来吗?怎么就你一个?”
“有的。”上官锦淡淡应道,目光在苏婉身上稍作停留,有些话当着外人的面实在不便多说,脸上只能维持着平静。
易南希刚要再开口,苏婉却不合时宜地插了句:“怎么能没有人来呢?这不是我也在吗?你就只看见她了?”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下——明明是易南希和上官锦的对话,她这贸然接话,倒显得有些刻意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可能是意识到刚才说话有问题吧,易南希连忙对苏婉解释,“我就是想问锦锦,她今天不是出院嘛,家里都有谁来。”
两人脸上那点微妙的神色,全被上官锦看在眼里。她垂眸整理着袖口,脑子里却闪过前段时间听来的消息——说易南希和林砚之买了房子,已经搬出来住了。想来,她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太好。
上官锦还不知道林梦璃偷听到易南希和林砚之谈话的事。虽说以前她不太爱和易南希打交道,但自从知晓对方是自己的姐姐,心里终究还是多了份在意。此刻,她敏锐地察觉到易南希和苏婉之间那种说不出的不和谐,空气里像是蒙了层薄纱,明明隔着不远,却透着些生分的滞涩。
她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抬眼望见易南希眉宇间带着几分倦色,神色有些不太对劲,便开口问道:“是生病了吗?我怎么看你精神不太好。”
易南希抬手按了按心口,声音轻了些:“不知道,早起的时候可能冻到了,心口总觉得不舒服。”
上官锦没想到的是,这句本是姐妹间寻常的关心,落在苏婉耳里却变了味。她往前挪了挪椅子,看着易南希轻声道:“南希,你是不想见我吗?看你说的话,倒像是在找由头似的。”
易南希没再接话。或许是今天说得确实欠妥,或许是身体确实抱恙,她实在不想再生事端,只是垂着眼帘坐在床边沉默着。
就在这时,小腹传来一阵莫名的绞痛,她下意识地按住肚子,指尖隐约触到些湿意。低头一看,浅色的裤子上竟洇出了淡淡的红痕。
上官锦也瞥见了那抹红,惊得话都顿了顿:“你,你这是……”
苏婉见状也快步凑过来,待看清那痕迹时,脸色“唰”地变了,声音都有些发颤:“南希,你,你莫不是流产了?”
她急急忙忙给林砚之打去电话,你赶紧过来吧,南希好像流产了。接到消息时,林砚之整个人都懵了,握着手机的手不由紧了紧:“怎么就流产了?”他甚至都不知道易南希怀孕了。
蓦地想起早上出门时,她说过一句“胃里有些难受”,当时自己只当是寻常不适,没放在心上。此刻回过神来,那哪里是胃难受,分明是身体给的信号。林砚之心里一阵发紧,挂了电话便抓起车钥匙,一脚油门往医院赶去。
病房里的苏婉也没心思计较易南希刚才说话对不对,手忙脚乱地帮着护士递东西,脑子里却像缠了团乱麻,全是“都怪我”的念头。她攥着衣角,指尖都泛了白——等会儿回去怎么跟林浩正说?总不能告诉他我又跟南希为些小事闹得不痛快,更没法张口说我倒是表现不错,把你孙子给弄没了。她越想越慌,后背都沁出了层冷汗,只盼着林砚之能快点到,也盼着易南希能平安。
直到躺在病床上,听医生说出“已经怀孕一个多月”时,易南希都还不敢确信,她抬手轻轻覆在小腹上,心里又酸又涩——竟是这样吗?
前些天例假没按时来,她只当是寻常推迟,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压根就没往怀孕上想。可现在……医生那句“已经流掉了”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她侧过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眼眶不知不觉就热了。
哪怕先前压根没察觉这小生命的存在,可“流掉了”三个字砸下来时,易南希还是觉得心口空了一块,钝钝地疼。她蜷了蜷手指,望着天花板上的纹路发呆——从小就没怎么尝过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滋味,长大了又被那桩自己都觉得难堪的身世困住。如今连这悄无声息来的孩子,也留不住。
她轻轻吸了口气,鼻尖泛酸。原来自己的存在,连同这意外到来的小生命,都这般不被命运重视吗?
林砚之走进病房时,脚步放得很轻。他没说一句话,只是在病床边坐下,轻轻握住易南希的手。她的手有些凉,他拿起来用掌心裹着,拇指时不时在她手背上轻轻拍着,像是在无声地安抚。
苏婉看了眼病房里的情形,悄悄退了出去。她记得医生刚才交代要办住院手续,便先往护士站走去,走之前拿出手机,给林浩正打了个电话,把这边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办好住院手续回到走廊,靠在墙上缓了口气。刚才给林浩正打电话时,他在那头只说了一句,你照顾好南希,我马上过去”,虽没多问一句前因后果,却也叫她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她望着病房紧闭的门,心里渐渐打定了主意:眼下什么都不用提了,先让南希把身体调养好才是最要紧的。至于之前那些不必要的计较、话里带刺的试探,都该暂时搁在一边。
她理了理衣襟,指尖还残留着保温桶的余温。或许是这场意外敲醒了她,过往那些莫名的敏感、遇事就先揣度对方心思的习惯,好像真该学着改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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