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的仓皇撤退,并未给李家村带来丝毫轻松,反而像是一块更沉重的巨石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混世魔王”郭天!这个名字如同带着血腥味的阴风,刮过村落,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比起纪律相对松散的黑风寨和尚有顾忌的官兵,这种纯粹以烧杀抢掠为生的流寇,才是真正的噩梦!
“郭天……他怎么会流窜到这里?”李老村长声音发颤,眼中是刻骨的恐惧,“三年前,隔壁县的王家堡就是被他们屠的……鸡犬不留啊!”
恐慌如同瘟疫般再次蔓延,甚至比面对官兵时更甚。一些妇人已经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孩子们也吓得缩在大人身后。
林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郭天部众有五百多人,且是穷凶极恶之辈。张队正那两三百官兵据险而守,或许能抵挡一阵,但绝不可能长久。一旦官兵防线被突破,或者流寇分兵绕路,这个小小的李家村,顷刻间就会化为齑粉!
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所有人听令!”林逸的声音斩钉截铁,瞬间压下了恐慌,“立刻收拾必要物品!粮食、药材、水囊!只带最紧要的!老人孩子和行动不便者,由青壮搀扶!我们立刻从后山撤离,进苍云山深处!”
进山!这是目前唯一可能避开正面冲击的生路!
“石猛!你带几个人,负责断后,清除我们撤离的痕迹!”
“阿木!你熟悉山路,带路,寻找隐蔽的落脚点!”
“师父,师姐,你们组织大家,动作要快!”
一条条指令清晰下达,慌乱的人群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行动起来。没有人质疑,没有人犹豫,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收拾行装。
苏婉清紧紧跟在林逸身边,一边帮忙搀扶一位腿脚不便的老婆婆,一边急切地低声道:“林逸,你的伤……”
“无碍,撑得住。”林逸打断她,目光扫过混乱却有序的人群,最后落在村外那两个即将爆发冲突的方向,眼神凝重,“快走!我们必须赶在流寇突破官兵防线,或者发现我们之前,躲进深山!”
他知道,这是在和时间赛跑,也是在和死神赌博。
就在村民们紧张撤离的同时,村外不远处的高地上,张队正脸色铁青地看着远处烟尘滚滚、越来越近的流寇大军。对方人数远超预估,旗帜杂乱,但那股子亡命之徒的凶悍气势,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
“妈的!真是郭天这煞星!”张队正啐了一口,拔出佩刀,对着手下嘶吼,“都给老子顶住!弓箭手上前!长枪列阵!谁敢后退一步,老子先砍了他!”
官兵们虽然恐惧,但军令如山,也只能硬着头皮,依托临时找到的矮坡和石块,仓促布防。
而更远处,黑风寨的方向。
阎虎凭借着林逸激发潜能和一股复仇的执念,日夜兼程,终于在这一天的傍晚,拖着疲惫却异常亢奋的身体,回到了黑风寨的山门下。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往日熟悉的寨门大开,而是紧闭的寨门和城墙上密密麻麻、刀枪出鞘的守卫!那些守卫的眼神冰冷而陌生,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警惕,甚至……一丝杀意!
“开门!我是阎虎!我回来了!”阎虎强撑着疲惫,仰头厉声喝道。
城墙上沉默了片刻,一个头目模样的汉子探出头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原来是少寨主回来了?真是万幸!不过……二当家有令,如今寨中戒严,任何人出入都需他亲自批准。还请少寨主稍候,容我等去禀报二当家!”
阎虎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赵坤果然已经控制了寨门!连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少寨主回来,都要经过“禀报”?!
“混账!”阎虎怒极,指着那头目骂道,“我回自己的山寨,还需他赵坤批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爹?!给我开门!”
那头目脸色一沉,语气也强硬起来:“少寨主,恕难从命!这是二当家的命令!您还是耐心等等吧!”
说完,他竟缩回头去,不再理会阎虎。
阎虎孤身一人站在紧闭的寨门外,看着城墙上那些曾经熟悉、此刻却无比冷漠的面孔,一股巨大的愤怒和寒意涌上心头。他知道,赵坤这是要把他拒之门外,甚至可能……根本没打算让他活着进去!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此刻,他无比怀念林逸交给他的那枚黑风令,但令牌为了安全起见,他并未带在身上。难道……自己连山寨的门都进不去吗?
就在他心中绝望与怒火交织之时,寨墙之上,似乎发生了一点小小的骚动。几个站在角落、看起来年纪稍长的喽啰,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人悄悄做了个手势。
阎虎心中一动,他似乎认得那人,是他父亲的一个老部下!
难道……
他不动声色,假装体力不支,踉跄着向寨门旁边一处光线昏暗、易于攀爬的崖壁阴影处退去。
而与此同时,李家村的撤离已经接近尾声。大部分村民都已经携带着简单的行囊,在阿木的带领下,沿着崎岖的后山小路,隐入了苍云山脉茂密的丛林之中。
林逸和苏婉清、苏老以及石猛等几个断后的人,留在最后。他们仔细地清理着村口的痕迹,泼水熄灭灶火,尽量让村落看起来更加破败和无人问津。
“快!我们也走!”林逸看了一眼远处高地上已经隐约传来的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知道官兵和流寇已经交上手了。此地不宜久留!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准备踏入山林的那一刻——
“咻——!”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从村落侧面的山林中射出,直冲天际!
紧接着,数十条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树林中窜出,手持利刃,口中发出怪叫,直接扑向了正在撤离的林逸等人!
这些人衣着杂乱,眼神疯狂,正是“混世魔王”郭天麾下的流寇!他们竟然分出了一支小队,悄无声息地绕过了官兵的防线,直扑这个看似废弃,却仍有活人踪迹的村落!
“小心!敌袭!”石猛第一个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挥动巨棍就迎了上去!
林逸瞳孔猛缩,一把将苏婉清和苏老护在身后,左手瞬间扣住了几根银针!他没想到流寇的动作这么快,而且目标如此明确!
“杀光!抢光!烧光!”流寇小头目狞笑着,挥舞着鬼头刀冲向看起来最“文弱”的林逸。
危急关头,林逸眼中寒光一闪,正要施展灵枢九针御敌——
“林大哥!小心!”
一声略显稚嫩却带着决绝的嘶吼从旁边传来!只见原本藏在村民中的阎虎(他竟不知何时也跟上了撤离队伍?或是巧合?),此刻竟如同疯虎般扑出,用身体撞向了那个流寇小头目!
他手中没有武器,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为林逸争取时间!
“噗嗤!”
鬼头刀划过阎虎的肩胛,带出一蓬鲜血!
“阎虎!”林逸目眦欲裂!
石猛见状,更是狂性大发,巨棍横扫,将两个冲上来的流寇直接砸飞,怒吼着冲向伤及阎虎的贼寇!
混战,在这村落边缘瞬间爆发!
林逸护着苏婉清和苏老,手中银针连闪,精准地刺入靠近流寇的关节要穴,虽不致命,却能让对方瞬间失去战斗力。他的眼神冰冷如刀,心中却是焦急万分。
这里的动静,很可能引来更多的流寇!必须速战速决,立刻撤离!
然而,祸不单行。
就在他们与这股流寇小队激战正酣之时,村落另一个方向,黑风寨所在的方位,也隐隐传来了喊杀和兵器碰撞之声!似乎……黑风寨内部,也爆发了冲突!
是阎虎的回归引发了内乱?还是赵坤借机清洗异己?
一时间,小小的李家村,仿佛成为了三方势力交汇、风暴席卷的中心!
前有官兵与流寇主力鏖战,侧有流寇小队突袭,后有黑风寨内乱波及……
林逸一行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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