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社后堂,炉火哔剥。厚重的门帘隔绝了西市的喧嚣,也隔绝了门外李君羡与百骑司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空气里弥漫着烈酒和炭火的气息,以及一种近乎凝固的、带着血腥味的寂静。
“好!” 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近乎撕裂的沙哑,他猛地一拍圈椅扶手,震得桌上酒碗里的残酒荡起涟漪,“秦卿!朕今日,就交你这个朋友!”
秦哲咧嘴一笑,那笑容里没了市侩,没了戏谑,只剩下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坦荡和滚烫的野心。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猛地掀开门帘,对着外面肃立的阿龙吼道:“关门!清场!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进来!”
“是!” 阿龙低吼一声,带着红棍如狼似虎地扑向店门,沉重的门板轰然闭合,落栓声沉重如闷雷!
秦哲的目光转向门帘缝隙外、如标枪般挺立的李君羡:“李将军!劳烦您带着百骑司的兄弟,把这条街!给老子清干净了!五十步内,靠近者——斩!” 声音不高,却带着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铁血煞气!
李君羡瞳孔骤缩,手瞬间按上刀柄,目光如电射向李世民。
“去办。” 李世民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
“遵旨!” 李君羡躬身领命,转身,腰刀出鞘半寸,寒光一闪!百骑司精锐如同鬼魅般散开,沉重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呵斥声瞬间充斥街道!行人商贩惊恐退避,整条街瞬间死寂!
秦哲放下门帘,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他走回李世民面前,脸上再无半分玩笑,眼神锐利如刀锋,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李世民的心头:
“陛下!交心!那我秦哲,今天就给陛下您交个底!”
他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几乎要烧穿李世民的瞳孔:
“我手里,有一种新粮!”
“亩产——四千斤!”
“最低!保底三千斤!”
“我龙首原第一批试种——亩产六千斤!”
“轰——!”
李世民只觉得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道九天惊雷!眼前瞬间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他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在圈椅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你…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尖锐、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近乎窒息的狂喜!“亩产…四千斤?!六千斤?!秦哲!你可知欺君——”
“欺个屁君!” 秦哲粗暴地打断他,眼神凶狠而笃定,“我秦哲拿脑袋担保!千真万确!若有半句虚言,陛下您现在就把我脑袋砍了当夜壶!”
李世民死死盯着秦哲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闪烁,只有岩浆般沸腾的自信和一种近乎殉道般的狂热!他胸口剧烈起伏,如同拉破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四千斤!六千斤!这是什么概念?!大唐最好的水浇地,上等稻米,亩产不过三百斤!这…这简直是神迹!不!是足以颠覆乾坤、再造山河的神迹!
“在…在哪?!” 李世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一把抓住秦哲的手臂,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秦哲的皮肉!“带朕去看!现在!立刻!马上!”
“哈哈哈哈!” 秦哲爆发出震天狂笑,反手抓住李世民的手腕,“好!陛下!随我回龙首原!让你开开眼!看看什么叫——降维打击!”
龙首原。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新建的红砖高墙上。两丈高的水泥抹面围墙如同沉默的巨龙,蜿蜒盘踞在泾水河畔。墙头箭垛林立,了望塔高耸,巨大的单筒望远镜反射着冰冷的寒光。墙内,烟囱林立,黑烟滚滚,蒸汽机的轰鸣和打铁的叮当声交织成一首粗粝的工业交响。
李世民站在巨大的红砖拱门下,仰头望着这如同钢铁巨兽般匍匐的堡垒,脚步如同灌了铅。他见过长安城的巍峨宫阙,见过洛阳城的繁华盛景,却从未见过如此…如此冰冷、坚硬、充满力量感的建筑!这绝不是人力可为!这秦哲…究竟是何方神圣?!
“陛下!别愣着!” 秦哲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拽着他往里走,“好东西在里面!”
穿过高墙,李世民彻底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笔直的水泥路纵横交错,路旁一排排整齐的红砖小院鳞次栉比,青瓦覆顶,烟囱冒着淡灰色的煤烟。巨大的工坊如同钢铁巨兽,吞吐着黑烟,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空气中弥漫着煤烟、铁水、肥皂和烈酒混合的、奇异而浓烈的气味。远处,更高更厚的第二道围墙正在拔地而起,秦战那铁塔般的身影正挥舞着巨大的号旗,指挥着数百人喊着号子,用滑轮组吊装沉重的红砖!
“这…这…” 李世民抚摸着路边冰冷坚硬、光滑如镜的水泥墙壁,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心神剧震!这墙壁!竟比夯土墙坚硬百倍!比青砖墙平整光滑!这…这到底是什么?!
“水泥!小玩意儿!” 秦哲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陛下,先看粮食!粮食要紧!”
他拽着心神激荡的李世民,一路疾行,来到一处戒备森严、由红砖水泥砌成的巨大地窖前。秦杨早已等候在门口,光头在雪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龙头!陛下!” 秦杨躬身行礼,推开沉重的包铁木门。
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和淡淡甜香的、潮湿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李世民一步踏入,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钉在了原地!
地窖!巨大无比的地窖!如同一个掏空的山腹!里面没有金银珠宝!没有绫罗绸缎!只有…山!两座由黄褐色、沾着新鲜泥土的块状物堆成的山!
土豆!番薯!
它们如同最朴素的黄金,在昏暗的油灯光芒下,散发着温润而磅礴的生命力!堆积如山!连绵起伏!一直延伸到地窖深处幽暗的阴影里!那数量…那体积…李世民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这…这些都是…” 他声音颤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土豆!番薯!” 秦哲抓起一个拳头大的土豆,在手里掂了掂,又拿起一个纺锤形的红皮番薯,“秦杨!去!让厨房用土豆和番薯,给陛下弄几个菜尝尝!蒸的!煮的!烤的!炸的!都来点!”
“是!” 秦杨转身快步离去。
“陛下!” 秦哲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抓起一把铁锹塞进李世民手里,“走!去地里!您亲自挖!亲自称!看看我秦哲,有没有吹牛逼!”
龙首原的试验田早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秦哲带着李世民来到一块被清理出来的田垄旁。冻土坚硬如铁。
“挖!” 秦哲指着地面。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他不再犹豫,如同一个最虔诚的农夫,高高举起铁锹,狠狠铲下!
“铛!” 火星四溅!冻土只被铲开浅浅一层!
他不信邪!再次挥锹!用尽全力!
一下!两下!三下!
汗水从他额头渗出,在寒风中瞬间凝结成冰珠。帝王的尊严?此刻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挖!挖出那亩产四千斤的神迹!
终于!冻土被撬开!黑色的、带着冰碴的泥土被翻开!李世民丢掉铁锹,不顾泥土的冰冷和肮脏,直接跪在田垄上,双手如同铁耙,疯狂地刨挖着!
泥土飞溅!冻得通红的手指被划破,渗出血丝,他也浑然不觉!
“有了!” 他猛地一声低吼!指尖触碰到一串硬物!
他小心翼翼,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将一串沾满黑泥、大小不一的块茎从冻土里抠了出来!五六个土豆连在一起,沉甸甸的!最大的一个,竟有他拳头大小!
“称!” 秦哲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早有红棍抬来一杆巨大的、包铜的秤!李世民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那串土豆放进秤盘。
秤砣移动!
“五斤七两!” 红棍高声报数!
李世民瞳孔骤缩!这只是…只是一株?!他猛地扑向旁边另一处!再次疯狂挖掘!
又一串!四斤九两!
再一串!六斤二两!
……
他如同疯魔!在田垄间爬行!挖掘!一株又一株!一串又一串沉甸甸的土豆被挖出!秤盘一次次被压沉!报数声一次次响起!每一次数字报出,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世民的心头!砸碎了他对“丰年”的所有认知!砸碎了世家门阀赖以生存的粮仓根基!砸碎了…压在他心头那名为“饥馑”的万钧巨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世民猛地从泥地里站起!他浑身沾满泥污,龙袍下摆被划破,手指鲜血淋漓,脸上却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畅快淋漓的狂笑!笑声如同龙吟,在空旷的雪野上回荡!震得远处工坊的轰鸣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他高举着手中最后一串沾着血和泥的土豆,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嘶声力竭地咆哮:
“天佑大唐——!天佑大唐——!!!”
李君羡站在田埂上,手死死按着刀柄,指节捏得发白。他看着那个在泥地里狂笑、状若疯魔的帝王,看着那堆在秤盘旁、如同小山般的、沾着帝王鲜血的土豆,一股寒意混合着巨大的惊骇,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从未见过陛下如此失态!从未!这秦哲…这土豆…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妖物?!
秦哲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嘴角叼着一根干草,看着李世民在泥地里打滚狂笑,看着李君羡煞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快意。
风雪更急了。龙首原的红砖堡垒在暮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而地窖里那两座“金山”,正无声地散发着足以颠覆整个贞观盛世的——恐怖热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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