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虽然不太明白“过年”具体意味着什么,但他能敏锐地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变化:外公外婆来了,王姨张姨回家了,街上越来越热闹,家里也开始贴福字、挂小灯笼,妈妈还给他买了新衣服。
他最期待的,是爸爸能像以前一样,有很多时间陪他玩。
“爸爸,明天可以不去上班吗?”睡前,他搂着周惟清的脖子,充满期待地问。
周惟清心里一软,亲了亲儿子:“明天爸爸还有很重要的工作,等爸爸忙完了,过年的时候,天天陪林林玩,好不好?”
“拉钩!”小林林伸出小手指。
“好,拉钩。”周惟清郑重地和他盖章,看着儿子心满意足地躺进被窝,心里对“过年”的期盼也变得更加具体和迫切。那不仅仅是一个假期,更是对家庭、对亲情、对忙碌生活的一次彻底回归和补偿。
姜南星站在儿童房门口,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她走过去,帮儿子掖好被角,然后和周惟清一起轻手轻脚地退出来。
“林林越来越懂事了。”周惟清揽着妻子的腰,低声道。
“是啊,他知道我们在忙,虽然想我们,但也不闹。”姜南星靠在他怀里,“所以,我们更要努力,给他,也给这个家,一个安稳、幸福的未来和现在。”
窗外,夜色深沉,寒意正浓。但家家户户窗棂里透出的灯光,却比平时更加温暖、更加明亮,那是指引游子归家的灯塔,也是酝酿着团圆幸福的炉火。
腊月二十九,过年的气氛已经浓得化不开了。街巷里,孩童们追逐嬉闹的欢笑声、零星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家家户户窗明几净,门上贴好了崭新的福字和春联,空气中弥漫着油炸食物和炖肉的浓郁香气,勾动着每个人心中对团圆的期盼。
姜南星所在的发改委这天下午正式放了假。她收拾好办公桌,带着一身轻松回到家中。一进门,就被更加浓郁的年味包围。姜名海正在书房挥毫泼墨,写着准备送给老友的春联;黄雅君系着围裙,在厨房里指挥着最后的“战役”,炸肉丸、熏鱼的香味诱人垂涎;小林林则像只快乐的小蝴蝶,穿着崭新的红色棉袄,屋里屋外地跑着,小脸上洋溢着过节特有的兴奋。
“妈妈!下班啦!”看到妈妈回来,小林林立刻扑过来,抱住她的腿,仰着小脸,带着一丝委屈地控诉:“妈妈,爸爸呢?爸爸好久好久没有陪林林玩了!林林也好久好久没看到爸爸了!” 小家伙用了两个“好久好久”,足见其思念之深。
姜南星心一软,蹲下身将儿子搂进怀里,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柔声解释:“林林想爸爸了,对不对?爸爸也知道林林想他。但是年底了,爸爸工作特别忙,有很多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他忙完最后这两天,就是过年了,到时候就能天天陪着林林了,好不好?”
小林林眨着大眼睛,努力理解着“工作忙”的含义,虽然还是有些失落,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那……那爸爸什么时候忙完?”
“明天,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爸爸就忙完了。”姜南星亲了亲他的小脸蛋,“爸爸早上出门的时候,林林还在睡觉,晚上回来,林林又睡着了。不是爸爸不想陪林林,是时间错过了。等明天晚上,爸爸一定回来陪林林吃年夜饭,然后……”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和许诺,“陪林林去放烟花,好不好?”
“放烟花!”小林林的眼睛瞬间被点亮,所有的委屈一扫而空,拍着小手欢呼起来,“太好了!爸爸陪林林放烟花!”
看着儿子重新绽放的笑脸,姜南星心里却微微叹了口气。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周惟清还没回来,甚至连个信息都没有。她知道,年底这种推不掉的应酬特别多,有些关系到明年项目的对接,有些是兄弟县区的交流,有些是慰问老干部和老同志,每一场都至关重要,也往往伴随着不可避免的酒杯。
夜色渐深,春晚的前奏节目已经开始在电视里热闹地播放,姜老师和黄老师陪着依旧精神奕奕的小林林看着电视,等待着家中的顶梁柱归来。姜南星却有些坐立不安,不时看向门口。
直到快十一点,门外终于传来了动静,却不是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而是有些杂乱和拖沓。姜南星心中一紧,快步走过去打开门。
只见周惟清被他的秘书小陈半搀半扶着站在门口,脸色在楼道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眉头微蹙,眼神迷离,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站都有些站不稳。
“嫂子,对不起,周书记他……今晚接待省里来的调研组,几位老领导兴致高,实在推不过……”小陈一脸歉意和担忧,费力地撑着周惟清。
“快进来,小陈,辛苦你了。”姜南星连忙让开身,和小陈一起将周惟清扶进客厅沙发坐下。
周惟清几乎是跌进沙发里的,他揉了揉额角,努力想保持清醒,但醉意显然已经占据了上风,他含糊地对着小陈和姜南星的方向说:“没……没事了,小陈,你……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了……”
“书记,您好好休息。”小陈又对姜南星说了声“嫂子,麻烦您了”,这才忧心忡忡地离开。
送走小陈,姜南星关上门,回到客厅。看着沙发上那个平日里沉稳如山、此刻却因醉酒而显得脆弱无助的丈夫,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满满的都是心疼,还夹杂着一丝无奈和生气。气他不爱惜身体,又无奈于他身在其位的不得已。
黄母和姜老父闻声走了过来,看到女婿这样子,也是满脸心疼。
“怎么又喝成这样……”黄雅君轻叹一声,连忙去厨房准备蜂蜜水。
姜名海摇了摇头,对姜南星说:“快扶他回房休息吧。”
姜南星点点头,走到周惟清身边,俯下身,轻声唤他:“惟清?惟清,能起来吗?我们回房间睡。”
周惟清勉强睁开眼,看到是她,眼神迷茫了一瞬,然后露出一个带着醉意的、有些傻气的笑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嘴里嘟囔着:“南星……我……我没喝多……就是……有点晕……”
“是是是,你没喝多。”姜南星像哄孩子一样顺着他说,用力想把他扶起来,“我们先回房间,好不好?”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姜南星才将周惟清扶回卧室,让他躺在床上。她帮他脱下外套、鞋袜,解开领带和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让他能呼吸顺畅些。黄老师端着温热的蜂蜜水进来,姜南星接过来,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
醉酒后的周惟清并不闹腾,只是格外黏人。他紧紧握着姜南星的手不肯放,闭着眼睛,眉头却依然微微蹙着,似乎连睡着了都在思考工作。
姜南星坐在床边,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他的脸和手,动作细致而温柔。看着他疲惫的睡颜,眼底下的青黑,想起儿子睡前对爸爸的期盼,她心里五味杂陈。
“你呀……”她低声叹息,指尖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心,仿佛想将那里的疲惫抚平,“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来这么一回,明明知道自己胃不好,还硬撑……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吗?”
睡梦中的周惟清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触碰和话语,无意识地侧了侧身,将她的手更紧地贴在自己脸颊旁,含糊地呓语:“南星……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这一声模糊的道歉,瞬间击中了姜南星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那一点点因他醉酒而生的气恼,顷刻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怜惜。
她知道,他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年底的应酬,看似推杯换盏,实则关乎政策、关乎资源、关乎来年几十万人的生计与发展。他不是贪杯的人,每一次举杯,背后都有不得不为的理由。
这一夜,姜南星几乎没有合眼。她怕他口渴,时不时喂他点水;怕他难受,细心观察着他的反应;替他擦去额头上因醉酒而渗出的细汗。她就这么守着他,在昏暗的床头灯光下,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直到窗外天际泛起微光。
大年三十的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周惟清在宿醉的头痛中醒来,喉咙干得发疼。他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额头上覆盖着的、温暖的毛巾,然后便看到姜南星靠在床头,眼下有着淡淡的阴影,显然是一夜未眠。
“南星……”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浓浓的愧疚。
姜南星立刻惊醒,俯身看他:“醒了?感觉怎么样?头疼吗?要不要喝水?”
她一连串关切的询问让周惟清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撑着想坐起来,一阵眩晕袭来,姜南星连忙扶住他,将早就准备好的温水递到他嘴边。
喝了几口水,喉咙的灼烧感缓解了一些。周惟清握住姜南星的手,看着她疲惫的脸,愧疚地说:“对不起,又喝多了……害你一夜没睡。”
姜南星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帮他按揉着太阳穴:“知道我会担心,下次就少喝点。身体是自己的,垮了怎么办?”
“嗯,下次注意。”周惟清顺从地应着,享受着妻子温柔的照料,宿醉的痛苦似乎也减轻了不少。他想起昨晚模糊的记忆,问道:“我昨晚……没说什么胡话吧?”
“没有,”姜南星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嗔怪,“就是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像个孩子。”
这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是穿着红色新衣的小林林。他看到爸爸醒了,大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但又有些怯生生的,不敢进来。
“林林,快进来,爸爸醒了。”姜南星笑着招呼儿子。
小林林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爬到床边,看着爸爸,小声问:“爸爸,你好了吗?头还痛痛吗?”
看着儿子关切的小模样,周惟清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伸出手,将儿子搂到怀里,亲了亲他的头发:“爸爸好了,不痛了。谢谢林林关心。”
“那……”小林林仰起头,充满期待地看着他,“爸爸晚上陪林林放烟花吗?”
周惟清愣了一下,看向姜南星。姜南星微笑着点头:“昨天答应他的,你忙完就陪他放烟花。”
周惟清立刻想起来了,心中对儿子的愧疚更深。他用力点头,郑重地向儿子保证:“陪!爸爸晚上一定准时回来,陪林林放最好看的烟花!”
“耶!太好了!”小林林高兴地在爸爸怀里蹦跶起来,所有的担忧和等待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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